徐树铮很清楚,其实不光他的这两个军官想不明白,在场跟他一样想法的人多了去了。
“因为这片地方,就是我们的——现在,我们用自己的满腔热血,把她拿回来而已!”
说到这里,徐树铮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几度,并且多了几分渲染的情绪,“华夏山河,向来就是一寸山河一寸血!”
“我也不怕告诉诸位,现在我们在城外面对的不是什么小鬼子或者是白军,而是一直以‘联合剿灭白军’为借口的老毛子!”
在所有人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徐树铮深吸了口气,缓缓审视着大家继续高声往下说道:“姜爷在热河前司发来联电,告知我外面敌军的情况——”
“除了老毛子,附近根本找不出第二支队伍有这样实力:他们入境,就是要把蒙古都占了,这里的每寸土地未来都会是他们的!”
“我不想欺瞒大家,我徐树铮确实想要立下收复失地的卓越战功;当年,我率领皖军长驱直入直捣库伦收回蒙古,是何等的英雄气概?”
鸦雀无声。
所有的军官怔怔地望着这个越显激动的年轻人,很快被他的情绪感染了。
“如果只是我想要立下这不世的丰功伟业,那我徐树铮也着实卑劣无耻些!但是,我也请诸位好好想想,如果我们这一战轻而易举地撤出库伦,灰溜溜的逃回察哈尔,后果又是什么呢?”
“大家好好想想,东北背靠直隶山东河北——要知道帅爷是拿了京城300万‘征蒙费’的,一旦我们没能收回蒙古,直系的曹三儿吴秀才,就能打着出战不利的借口,越过山海关协同作战。”
“就算他们不干这个,首当其冲要倒楣的,是山东!”
是啊,先前老狐狸对征讨蒙古的事可是推了又推,磨磨蹭蹭直到现在都纹丝未动,甚至还吞了那三百万发展自己去了。
曹锟吴佩孚必然盛怒,到时候就算不打东北的主意,对关内的山东绝对是有威胁的!
而他这番话没说完,徐树铮又抛出了重磅炸弹:他表示,如果蒙古没守住,老毛子肯定会沿线推进至边境,到时候绥远察哈尔热河甚至是吉林都会受到威胁。
不仅如此,这一战还得速战速决——以他对小日本子的了解,接下来若战线拉的太长,交战时间延长,鸭绿江对面的小日本子,还真有可能乘虚而入。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了。
他们都没想过这么远,只是想着,姜爷几乎把大半“本钱”都押上了,想必这一战是非同小可……可任谁都没想到,看似与他们毫无关系的一仗,居然能决定吉林的未来,整个奉系疆域的未来!
“弟兄们,废话不多说了……”
徐树铮嘹亮的话语,把所有人的心神都拽了回来,“我知道,这一战给大家造成了太重的死伤,太大的损失;”
“大伙儿也很疲劳精神难支——可姜爷也已传下话来,最迟后天一早,满洲里的援军就到!”
他这一句话,再次点燃了所有人的眼光,而在这同时,他们也注意到这位看似铁血手腕的年轻军官,竟是露出了相当感性的一面。
他的眼中,似乎隐约有泪光在闪动。“我知道,这一仗打完,只怕在场的诸位,甚至是连我自己,恐怕都得牺牲在此!”
“但我很清楚,全兵团上下须得死守库伦绝不能退……背后就是吉林,就是我们的家,我们绝不能让这些可恶的老毛子对那里有半点威胁!”
一番如此振奋人心的话语说完,在场所有军官开始振臂高呼“死战不退”等口号,旋即在徐树铮命令下,飞快地往各自的阵地去,并开始就地打散部队,按照徐树铮的指示,以十人为一个战斗小组,迅速分散开来。
“徐长官,坦克部队已经开始在外围进行清理和围剿任务,马上全部撤回来了,我们,”
副官路光耀的话还没说完,库伦以北再次爆发激战。
“要死啊!”
徐树铮几乎有些站不稳了。
作为守城的一方,他们当然是在玩命;而作为进攻的一方,老毛子们显然也是卯上了——
分明有种不拔库伦不罢休的狠劲儿,按理说这三天四夜的坚定还击,以绞肉车般的阵仗在外城留下无数的尸体,老毛子早就该知难而退了。
“库伦外沿的敌军被剿灭,城外的敌军必然也不在话下……让弟兄们扛着打!援军马上就到,”
还有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不管是汽油,弹药什么的皆已见底……再不回来的话,它们统统都要趴窝在地,不仅不能再给协同作战的步兵当肉盾外,还要成为活活挨打的“铁棺材”。
而城内的情况一样不妙,徐树铮之所以采取分散作战的原因,也有补给即将打完这个要命的背景。
十人小组分散出击,能够尽可能的利用每一粒弹药换取战果……一个个把敌人撕开口子后,彼此呼应也能打乱进攻节奏,最大程度地拖延时间。
可这连天的炮火,分明是老毛子已下狠手了,他们——
一发要命的炮弹居然没往阵地上打,竟是在空中划出道恐怖的弧线,在指挥部附近降落了。
爆炸掀起的热浪眨眼间把玻璃震得稀碎,路光耀大叫不妙连忙反身把徐树铮按倒在地,自己却被掀翻而起,身子撞在廊柱上差点背过气去。
四处起火。
这可不妙了,因为把人都撒出去打防御战,指挥部仅留了十数个亲兵防御,就这么些人根本来不及分散取水,恐怕短时间没法扑灭这场火。
“把重要文件和地图抢出去,我们……”
徐树铮晃了晃被震得发晕的脑袋,站起大吼着命令,却很快惊讶地发现:竟有很多平民,拿着自家的木桶,大扫把,甚至是打湿的棉被飞快地跑来指挥部,帮着他们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