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怎么样了?”
艾以端正肃穆的站在父亲面前,如实回答尼林,道:“状态尚可。”
“哼,简直胡闹!”尼林重重的盖上烟盒,烦躁的点燃一支烟,想要借助尼古丁消化内心的气愤。
一想到安德那逆子干的蠢事,尼林就恨不得撕碎了他。
烟圈上浮,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在空气中,留下刺鼻浓烈的烟味徘徊鼻间,顽固不散。
尼林看了一眼不说话的艾以,眉眼皱的更深,这些天,兄弟俩没有一个让他安心的,刚刚抛开艾以的事情,安德又在他这里刷存在感,烦心事一桩接着一桩,激得人心情浮躁。
“你们一个一个的,真是了不得,竟然都与皇族扯上干系。”尼林掐灭燃尽的烟蒂,拇指的家族长戒指闪耀威严。
艾以没有注意到尼林话语之中的关键词,他只是按理和流程先认错道:“劳烦父亲费心,对不起。”
“对不起……”尼林呵呵直笑,并不在意,艾以的冷漠比有形的刀子还要直白刺人。
尼林知道他在怨恨什么,他转眼望向桌面上的台灯,没来由的笑问道:“那个娃娃死了吗?”
“……”听到父亲提起初令,艾以不自觉的绷紧了神经,肌肉也慢慢僵硬起来,又想到初令几天前的模样,他心里无名的怒火更旺。
艾以语气不善的回道:“初令是我的爱人,我希望您能尊重他。”
他的态度引来了尼林的正视,艾以眼神坚定且严肃的直视他的父亲,眸底不满的情绪直白的传递过去。
见状,尼林不禁摇头,低头轻笑,他一只手轻轻撑着桌面站起身,绕过桌子,来到艾以面前站定。
威压和冷气在父子二人之间来回流窜,没有人想在这场无形的博弈中逃避。
“几天前的教训还是不够。”尼林抱胸轻叹,“孩子,你没有反思。”
反思……
艾以眉眼微蹙,不明白尼林的意思,他语气充满冷意,直言道:“我并不觉得我有错。”
尼林挑眉,不屑一切,他没有去纠正艾以,只是继续与艾以的对视。
在艾以的注视下,一股红色的异能突然漫延尼林的整个眼眶和瞳仁。
艾以心里大惊,下一秒,尼林纯种血族的始祖力量爆发,重力压着艾以的身体,他不受自己控制的跪在了尼林的面前。
“你太弱了。”
尼林俯视跪在他面前的人,眼神冷的刺骨,他看见艾以的肩膀在微微的颤抖,应该是在挣扎和反抗纯种血族的精神控制。
身体僵硬似冰冻,艾以笔直的跪在地板上,眉眼皱紧,他暗自用力,想要去挣开那股不知名的力量,可努力许久,没有任何用。
“这次,我让秦德把他带来,下次,又会是你身边的谁?”尼林无视艾以的一举一动,抬腿经过他,坐到一侧的沙发上。
“你把他护的很好,你也是他最亲近的人,那娃娃对你定无防备。”
到底是父子,艾以一瞬间就明白了尼林的意思。
艾以瞳仁骤缩,他的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却无计可施,咬紧后牙,心里有千军万马踏过奔腾。
“若我有心利用,当你亲手刺穿他的心脏,吞噬他的血肉时,你才能有所悟,有所感吗?”
尼林将狠辣的视线刺向艾以的后背,强迫艾以感受身为混血血族对纯种血族施压的无能为力,只能跪在那里任人宰割。
“我,很爱他,父亲,您真要这般做,我抵抗不了。”艾以一字一句,重重砸下来,“可是我想告诉您,死的不会是他,是我。”
他看不见尼林的脸,只是死死盯着眼前的地毯,滚滚怒火盖住异瞳里迸裂的冰冷,他的决心一目了然,不加掩饰,无比炽热。
“只要不伤害他,我会砍下自己的双手,我会把自己拆成白骨,我会杀了我自己。”
他的决绝冲击着尼林的神经,他曾猜测过艾以对初令的感情会到什么地步,现在,艾以表达出来的情意无比沉重,尼林闻之不能平复。
“您是我的父亲,我自然希望得到您的理解和支持。”
艾以话锋一转:“可如果我与初令的感情只有现在这一条路,死亡,或许是个好结局,最起码,我和他会好好在一起。”
听着艾以的话,尼林缓缓侧目,他再次审视艾以的背影,脑海里想起来黑发女孩的身影,可一瞬间,真正的感情又促使他看向一抹紫色的光影。
他曾被巫术重创,早就分不清楚自己爱谁,感情是个什么东西。
这种滋味缺失很久,麻木了,艾以和初令的感情他体会不到。
尼林叹口气,他站起身,回到艾以身边,他没有解开艾以身上的异能,眼神下移,落到了艾以的左手无名指上。
戒身宽平无痕,中间的方形鸽血红宝石突兀,折射几何光影,微妙的色彩迷幻收敛。
艾以的膝盖麻木,不敢轻举妄动,他对现在尼林的态度一无所知,只觉得父亲的视线一直盯着他的侧身。
或许是幻觉,他们周身的气压缓和了一些。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艾以感觉身体猛然轻松了一些,他微微呼口气,发现尼林的异能已经解开。
艾以看了一眼沉思不语的父亲,心有疑问,正当他准备起身时,尼林抓起了他的手腕,初令送他的戒指映入眼帘,艾以眼神一冷,心里戒备起来。
“!”
尼林猛然发力,另一只手绕到艾以身后,重重一击,艾以原先有神的瞳仁慢慢涣散,弹指之间,意识全无。
“你是我的儿子,最骄傲的儿子,未来,你会成为血族最优秀的家族长,任何人都不能摆布你。”
——
医所 清晨
玻璃罩的碎片散落一地,在透亮的地板上几乎隐形,锋利的边缘把阳光割破,形成阴影和光的断层。
原先安置在里面的灰花血藤已经不见,空荡荡的无菌桌面上只留下打碎的仪器和碎杂。
而生长在尸体里的灰花血藤株茎发黑透紫,显然生命走到了尽头,没有人血滋养,它随时会消亡掉,看着实验室破败的样子,初令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
夫恩站在初令身边,轻道:“前天晚上,一个药师医助在值班的时候,突然听见实验室一声巨响,转头一瞬间的功夫,实验室一片狼藉,灰花血藤也不见了。”
“事发诡异,但那天晚上的细节逐一排查,没有发现什么。”科拉奇德站在初令身后,如实汇报着。
初令左右扫视了一圈,眸底的光沉下,他避开满地的玻璃碎片,走出实验室。
夫恩二人跟在他身后,临走之前,初令吩咐道:“把实验室打扫干净。”
“是。”
初令没有多说什么,似乎是不想继续追究下去,他摆手让众人各忙各的。
实验室有关的药师医师和医助站在走廊的两次,初令经过最后一个药师,随口问道:“你是昨夜值班的药师?”
“……是。”
“……”初令状似漫不经心的睨了他一眼,抬腿离开。
进到会议室,一众人已经等在了那里,待初令和夫恩等人落座,今日的正事才开始。
匹拿把手里的数据交给初令,又指了指皇城西部,道:“这次瘟疫集中爆发在皇城的西北和西南,区域分散,大面积不集中,第一例症状是在六天前发现的,目前没有人员死亡。”
初令翻过一张张密密麻麻的纸张,认真听着他们得到的信息。
“这场瘟疫特殊,和之前的瘟疫不同,来的更加突然,医所暂时没有预防方案。”
“当地的药师家族和医师家族已经前往重病区,这些数据都是刚刚送来的。”
夫恩递上几张照片,道:“多数患者的症状相同,前期因为抵抗病毒有发热现象,到中期会出现过敏现象,红疹,贫血,大概五到六天,
最后会突然伴有变异性哮喘,虚汗无力。”
“病源和传染性确定了吗?”初令把几张纸并排进行对比,资料的最后几张是患者身体细胞数值的变化情况。
“没有传染性,以防万一还是封锁了灾区,其他地区正在排查。”
“至于病源,山区医疗条件有限,还需要时间。”
目前为止,皇都医所还没有收到类似病例,发病期间的不适反应虽然剧烈磨人,可并没有严重到致命的程度。
“当地的官员今日早上上报大皇,大皇很重视,现在救灾资金暂交医所,由医所统筹控制全部,希望病灾早日结束。”
“大皇既然下了皇令,我们耽误不得。”
初令拿笔签字,直背挺身,严肃道:“灾区患者等不起,我们需尽快。”
“潜伏期,前驱期,发病期,恢复期的症状皆略知一二,只在皮毛,很棘手,目前我们只能对症下药,暂且缓解。”初令若有所思的继续道,“患者的临床反应为发热和哮喘,立刻通知这几位呼吸内科的专业药师医师前往重灾区支援,指导临床工作。”
“好的。”
夫恩接过初令递过来的资料,仔细查看一番,发现这次支援工作,初令也在前往的队伍中。
夫恩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正在部署工作的初令,手下的笔停滞不动。
会议结束之后,众人离开,只留下夫恩陪着初令,医助进门收拾,准备把初令的吩咐和安排拟定成字,下发通知所有人。
初令目不转睛的盯着手里摊开的医案,还在不停的翻阅,哗啦声在安静的会议室中尤其响亮。
支援名单上的人名罗列详细清晰,夫恩默读了几遍,好在初令还没有签字。
医助来到夫恩身边请示,准备拿走支援名单,夫恩抬手制止。
他将名单换个方向,朝向初令,又往初令那边探身一些,道:“药师长,关于这次支援队伍的人员名单……”
“有问题?”初令注意力收回,从医案上移开视线,抬眼注视他。
夫恩眼睑微低,认真道:“我不建议您参与这次支援。”
“……”初令短暂的停顿一会儿。
夫恩给出他的理由:“现在各地的药师医师家族都派遣了人员前往病灾区,而较为严重的几个重灾区又有老前辈们在指导,我觉得,已经足够,无需担心。”
“您应该留在皇都,远程领导和指挥即可,若瘟疫突然扩散到皇都,您不在,皇都怕应付困难,情况会更棘手。”
“再者……”夫恩停顿了一下,“我心知生命无价平等,可在皇城,大皇和公主的安危更为重要,所以……以防万一,您不能离开。”
瘟疫未涉及全皇城,不足恐慌畏惧,可现在瘟疫依旧肆虐,具体有多少并不知道,皇都是皇城主心,更应该加强防范,小心第一,即使今天没有,不代表明天会没有,以后会没有。
这么一想,恐怕大皇不会允许他离开皇都,尚且不说大皇,单单是征求艾以的同意都是天方夜谭。
初令默想着夫恩分析的局势,点头赞同,艾以的脸不断闪过眼前,从私来说,再让爱人为自己担惊受怕,惶恐太多,初令不想。
“希望您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考虑各方面原因,贸然离开皇都并不可取。”
“……”
初令沉淀许久,放下手里的医案,拿过手边的笔,还是在名单上划掉了自己的名字。
晚上
这些天因为初令不在,医所堆积的事情许多,初令加班加点,分好轻重,勉强在晚上下班回家。
马车驶入北殿,停在主殿台阶下,初令下车,踏入大门,佣人站在两侧迎接。
初令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秦德,他将手上的衣服递给佣人,问道:“秦管家在哪?”
佣人接过,认真回答道:“今天下午,老爷召秦管家回了主宅。”
主宅……
初令不解,他一边往房间走去,一边放开扎起的长发,白金发丝肆意散开,在身后画出来漂亮有形的弧度,流畅柔顺。
“小少爷。”佣人叫住了准备回房间的初令,“艾以大人回来了。”
艾以回来了,初令眼里有过一丝诧异,他本以为会艾以会离开好几天,可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初令没有多想,可以见到爱人的喜悦冲销了一切,他美艳清冷的眸子里流转出欣喜的光芒,忙问道:“他在哪?”
“艾以大人在房间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