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别过来并不是跟秦柿柿说的。
在那个意识体周围,围绕着一群大灰耗子,时不时地上前啃咬一下那个意识体。
每一次啃咬,那个意识体都变得更像老鼠一点,但很快,他又顽强地夺回失地,变得又有一点像人。
他就这样在人与鼠之间不停地拉锯,虽然他很努力,但还是一点一点被鼠的意志侵蚀,变得越来越像老鼠。此时此刻,他的大半个身体已经和老鼠一样了。
秦柿柿在一起观察了一会儿,确认那些老鼠只是这人被侵蚀的过程的具象化,并不是真的有老鼠像她一样钻进这人的识海里,于是闲庭信步走过去。
“嗨~”
秦柿柿跟对方打了个招呼。
对方没理会她。
并不是不想,而是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与那想要把他变成老鼠对抗上,无暇顾及到其他。
秦柿柿蹲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好兄弟,你确实不是老鼠。”
得到了外界的肯定,那个人的意识体稳定了许多。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也不看秦柿柿,在那里喃喃道:“是的……我不是老鼠……我是人……是……”
秦柿柿忽然伸手捂住他的嘴。
就在他说出“我是人”这三个字时,那道来自它的注视陡然增强。
果然。
秦柿柿在心里想。
在此秘境之内,任何人,无论身处何处,其实都在它的注视之下。
区别只在于分到了它的多少注意力而已。
一旦人意识到自己是人,就违背了它的认识,就会被它注意到。
而它的注目,就是认知污染的源头。被它注视的人,就会相信自己是老鼠。
只是,到此为止,它的能力还局限于认知层面。
人的身体是否真的会变成老鼠呢?
如果可以,这份力量,也出自于它么?
秦柿柿在心中思考这些,哪怕此时的她是意识体,也没用把这些想法泄露出来。
因为她的神识要比一般人强悍。这一点可是玄穹尊者盖章认证过的。
在刚投入师父门下时,因为丹田的伤势,秦柿柿还曾考虑过以修炼神识来弥补丹田受损带来的不足。只是后来随着丹田的修复,荧惑虚影的获得,她不再需要这样做了而已。
没想到如今竟然用上了。
凭借比旁人更强的神识,她可以隔绝自己的想法,不被同为意识体的另一个人注意,哪怕此时她正身处对方的识海。
她非常平静地,理所当然地对那个人的意识体说:“你不是老鼠,难道就是人了?”
对方:“……”
我现在脑子不太好使,你别骗我。
我不是老鼠,也不是人,那我还能是啥。
秦柿柿:“你是鸭子。”
对方:“……”
那弥漫在整个空间中的,它的注意力:“……”
如果把它比作一个大眼珠子,那么此时它的眼角余光就注意到秦柿柿和另外那位仁兄了。
一股无形的压力扩散开来。
秦柿柿丝毫不慌。
被注意到是肯定会被注意到的,这没跑。
关键是不要违反它的认知。
只要违反它的认识,就会引起它真正的警觉,对他们进行有意识的认识污染。
那来真是万事皆休。
秦柿柿不废话,立即在自己脑海里播放动画片。
她现在是意识体,可以屏蔽自己的想法,但也可以反过来,让对方看到自己所思所想。
那是一片祥和的田庄。
空气里稻花香甜,轻快的乐曲悠扬。
一只系着围裙的母鸭子,摇摇摆摆地走过去。
嘎嘎嘎,嘎嘎嘎。
然后跟在那母鸭子身后,一只两只又三只,毛茸茸的小黄鸭。
秦柿柿身旁的那位老兄:“……”
秦柿柿勾着他的肩膀,指着一只小鸭子,对他说:“你看,这就是你。”
“这就是你……”
“就是你……”
识海之外,紧闭双眼的秦柿柿皱紧了眉头。
那张小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秋北唐惊叫道:“小师妹!”
俞华容也一副担忧的神色。
但谁也不敢上前,哪怕只是碰一下秦柿柿。
一旦搞不好,她的下场会比走火入魔还惨,意识永远留在别人的身体里,再也回不去了。
在那位仁兄的识海里,秦柿柿在心里暗骂。
我去了……这还真够累的……
看来它这活也不好干啊。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秦柿柿不遗余力的洗脑之下,那位仁兄目光木愣地缓缓点头:“我……是鸭子。”
秦柿柿微笑。
但她并没有松一口气,相反,在这一瞬间,她的警觉提升到最高。
——人是老鼠,老鼠是人。
那既不是人,也不是老鼠的,是什么?
它,会认为那是什么?
一股无形的重量,压在秦柿柿肩头。
它的注意力确实落在秦柿柿和那位仁兄身上。
但……并没有进一步加深。
过了一会儿,还逐渐减淡了。
似乎除了人与鼠,其他都是它所不关心的。
秦柿柿这才松了口气。
太好了。这是最好的结果。
她非常担心,“它”的规则里,只能容纳老鼠和人两种存在。
那样她接下来对它的应对手段将相对受到很多限制。
但这应该不可能。首先这一路上他们穿过山林,偶尔能见到兔子山鸡什么的从林叶间穿过。要是这里只允许存在变成人的老鼠和变成老鼠的人,那它们都是啥?
而且她和师兄们还被蚂蚁与蜘蛛攻击过。总不可能它们也都是人或者老鼠变的。
虽然人族和鼠族繁育能力都很强,但跟昆虫类的比起来还是有点不够看了。
正是基于这些观察,秦柿柿才敢于进行这场实验。
秦柿柿再接再厉,继续对那位仁兄进行洗脑。
终于,在那位仁兄看来,自己和同伴们就是那一只只毛茸茸的小鸭子,最前面的鸭妈妈就是他们的门主,他们的老大哥朱大成。
秦柿柿也在最后加入了自己的形象:跟在队伍最后,拿着两根鸭毛,扭呀扭呀的的老鼠杰瑞。
她是老鼠,他们是鸭子,他们都是好朋友。
对。好朋友。
那位仁兄越来越笃信这一点。
它对他的影响,一点一点地被洗去。
终于,当这一切忽然到达一个临界值,那位仁兄忽然睁开眼睛。
“成哥?”
他惊喜道,“成哥!嘎嘎!太好了,我终于又见到你了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