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陈望脱下长衫,换上了两裆铠戴上了兜鏊,率众将登上了相当于现今时代两层楼高的渑池城墙,巡视了城头的防御。
看到成捆成捆锃明瓦亮的箭矢摆满了城垛口旁的地面上,大大小小的滚木礌石也不在少数,其他守城器械如撞车、叉竿、铁鸱脚等也都按照自己的要求配备了许多。
于是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并对阳启和翟辽二人提出了表扬。
阳启清矍的脸上难掩得意之色,抚须微笑道:“哈哈,自打太元九年跟随平北将军西征洛阳,守护渑池两年多以来,这还是首战。”
陈望神色一肃,环顾众将,语气郑重地道:“听听,你们听听,你们要以兵曹掾和牙门将为榜样,正是两年多未曾一战,看箭矢及守城器械却是如此崭新,可见平日里他们对麾下军兵督责甚严。”
众将纷纷点头称是。
“翟辽、柏华、秦福、马祥、梁吉,王贵,费如,徐顺,你们八人带高车营、骁骑营及两千军兵在西城门下列队等候于我。”陈望下令道。
八名将领一起躬身施礼,领命下了城头。
陈望又对阳启和剩下的申丰,韩财道:“你们率三千人守城,随时关注城外战事,看我令旗行事,若一旦战败则强弩掩护我军退回城内。”
阳启等三人一起躬身领命。
巡遍四个城门,已到了巳时末。
身后的太阳越升越高,气温也逐渐提高。
陈望能够感受到那股灼热的气浪透过铠甲,渗入肌肤,汗水浸湿了里面的薄襦衣和铠甲粘一起紧贴在后背上,活像身上长了个大乌龟壳。
虽然感到身上无比难受,但他手下的一万五千名将士不也是如此吗?
但身为三军主帅的他不仅要忍受身体上的不适,更要承受内心的巨大压力。
这时闷雷般的蹄声由远至近传来,大地跟着微微震动,就连挂在天上的太阳也似乎被越来越强烈的震动所带动,微微颤晃个不停。
崤山转弯处已经现出了一队鲜卑兵。
他们盔甲齐整,刀枪耀目,总戈成林,黑压压地蔓延而来,遮住了天地本来的颜色。
鲜卑兵虽然不像潮水般的汹涌,可是节奏分明,不急不缓的前行,但正是这样,才有一种莫名的威压之势,令人兴起无可抗拒的感觉。
陈望握紧了腰中龙泉宝剑的剑柄,向阳启等三人微微颔首,转身向城下走去。
这时,翟辽、柏华等人已经率军在城下等候。
见陈望下城,花弧赶忙牵过来紫骅骝。
陈望翻身上马,从花弧手里接过红、黄色两面令旗,高声喊道:“两千兖州军在前,骁骑营居中,高车营在最后,一字长蛇阵列队!”
“遵命!”众将一起答道。
陈望大吼道:“开城门!”
随着城门打开,吊桥放下,秦福、马祥等将率领两千兖州军骑兵策马奔出,然后陈望、柏华率中军五百骁骑营出城,最后是翟辽的高车营。
出城在两箭地之外,各军依次排开。
陈望用手背擦去额头的汗水,定睛向前方看去。
只见黑压压的鲜卑骑兵已经离此不足两里地,后面还有源源不断地人马从崤山脚下转出,仿佛如无穷无尽长江从峡口奔涌向前。
隆隆马蹄溅起的尘埃漫天飞舞,那骇人的威势,就像整个大军踏在云朵之上,在大地上低空飞翔而来。
渐渐地,鲜卑骑兵越走越近!
陈望每眨一次眼,他们就近了一点点。
那些刚刚征服关中大地,打败了几十年战无不胜的氐秦锐士的鲜卑骑兵们,高傲狰狞的面孔,清晰可见。
陈望甚至看见了战马鼻孔中喷出的热气……
如潮水一般蔓延而来的鲜卑大军在兖州军一箭之地外渐渐停止了前进步伐。
从军中奔出一骑大棕马,马上一名身材粗壮,满脸虬髯的将领向这边大声吼道:“我乃大燕武卫将军刁云,奉大燕皇帝陛下令,特来宣诏!”
其声如洪钟,清晰的传遍整个兖州军阵地。
刁云继续大声喊道:“皇帝陛下宽厚仁恕,不忍大兴兵戈,殃及无辜,只为返还辽东故地,希渑池守军放开城池使我军通过,否则大军过处皆夷为平地。”
三千余名兖州军在和低矮的渑池县城在刁云眼里显得如此脆弱单薄,危如累卵,但自己说完,这些人跟一群木头似的,没有回应。
正在满腹狐疑,心道这些人是被我吓傻了还是没听明白?
刚想再加重语气,恫吓一番,忽听得兖州军阵营里有人朗声道:“请大燕皇帝陛下出来,我等也好瞻仰天颜,以便回去向家人传颂。”
“我大燕皇帝陛下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想见就能见的吗?”刁云高傲地道:“但念及汝等期盼仰慕之诚意,待我前去奏禀陛下得知,或许汝等有此福分也未可知!”
说罢,刁云拨转马头回了本方阵营。
陈望转头对站在身后的翟辽道:“我出去会会慕容冲,待我举起黄旗,你即刻率高车营杀出。”
“末将遵命!”翟辽拱手施礼道。
陈望又对柏华下令道:“高车营打头阵,其他军兵不动。”
“是,平北将军。”柏华答道。
在陈望马旁的花弧低语道:“俺还从未见过皇帝什么样子,是不是像画里的比常人高出两头,像牙门将的高车营这些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