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南城东有座山,名为龙首山,因山体酷似龙首得名。
龙首山下有一条河,正是不用问里店小二说的天字街。
河水自北向南而过,平稳缓慢。
所以天字街不是街,而是一条河。
是正南城最为热闹的地方,南城门的繁华与这里相比,便如同萤火与皓月之争。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古朴典雅的建筑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美丽。
无数古色古香的画舫船只往来穿梭,让原本很宽的河面竟有了几分难以落脚的感觉。
画舫上不停传出的莺莺燕燕,让这天字街多了几分纸醉金迷的味道。
夜风吹过,却怎么也吹不散天字街上的胭脂味道。
西岸种着柳树,婆娑摇曳,婀娜多姿,给人一种柔情似水的感觉。
每当微风吹过,柳树枝条轻轻摆动,仿佛在向人们诉说着这里的故事。
许多游人漫步在岸边,多是两两一对儿,时不时说上几句悄悄话,引得笑声连连。
而东岸与西岸完全是两个样子。
成片的楼房依山而建,山中有楼楼中有山,风格不一但华贵相同,装修极尽奢华。
灯火通明,耀眼之处绝不是铜铁之类能达到的效果。
楼上楼下拿着圆扇一身清凉打扮的妙龄女子,时不时朝着路过的行人抛抛媚眼,嘴里说的什么被嘈杂的声音压了过去。
不过有时候不用听也知道说的什么。
南北不知绵延多远,反正一眼望不到头。
无论是门前游走的还是画舫上停留的行人,都衣着精致,光鲜亮丽。
不是达官显贵便是公子才俊,各个身份不凡。
宵禁,禁的永远是普通人。
天下繁华,莫过如此。
而东岸位置最好的一处,便是易年前来天字街的目的地。
正南城最大的风月之地,风月楼。
一身粗布麻衣的易年看着河对岸的风月楼,眉头皱了起来。
不过想来不用问能开这么久,消息自然不会有假,被骗的心思放下了几分。
虽然不知道郑少安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既然来了,总要去看看。
之前在百味粥铺与千秋雪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看上去是与千秋雪说的,实际上却是对南北北说的。
南北北装出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一定有她的苦衷。
而且话里话外都在劝着自己与千秋雪离开,说明她遇见的难处不小,更不想让易年以身犯险。
所以易年说那几句话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告诉南北北,我们是朋友。
朋友,难处时一定会伸手相助。
被劝过来的南北北也聪明,临走的时候嘟囔了一句听话的属下不好找,就是在给易年传递信息。
跟在南北北身边那些黑骑明显不把她的身份放在眼中,看上去是保护,但更多的是监视。
黑骑不听话,但有一支队伍听话。
凤羽营。
南北北外出,身边没跟着凤羽营,只有一个原因,凤羽营遇见麻烦了。
或者说,凤羽营已经没能力继续保护南北北了。
易年花了大价钱问到的郑少安,正是凤羽营的副统领。
无论凤羽营如何分头行动,他始终都跟在南北北身旁。
易年见过凤羽营几次,便见过郑少安几次。
认得。
而南北北的意思,正是让易年去找凤羽营。
找到他,或许就能知道凤羽营的情况,也能知道正南城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南北北陷入了方才那等境界。
或许在不用问也能得到答案,但易年还是选择找郑少安。
一是不用问太贵了,二是不用问只能买消息,可买不来打手。
凤羽营的战力,易年见过。
有这么支队伍在手,在正南城办事会少很多麻烦。
看了眼河对岸的风月楼,易年转头看向千秋雪,开口道: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对面办点事儿。”
“我也去。”
千秋雪回着。
“那地方你不能去。”
易年就算脸皮再厚,也没有带着千秋雪逛青楼的勇气。
“为什么?”
听见易年的拒绝,千秋雪开口问道。
“因为那是烟花之地。”
易年无奈的回着。
“烟花之地?”
千秋雪重复了句,抬头看了看天。
“没有烟花…”
易年看见千秋雪的举动,无奈更甚。
“烟花之地就是青楼,女子去不得?”
“青楼?”
千秋雪重复了句,抬手指向风月楼前的几名女子,开口道:
“那她们为什么能去?”
“她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易年苦笑回着,也不知这小姑奶奶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不过以千秋雪的性子来看,她不会无聊到问这么多问题。
只有一个解释,她是真不懂。
伸手指了指西岸的一处小吃街,开口道:
“你去吃点儿东西,这里应该不打烊,我去去就回,别跟着…”
说着,在千秋雪转头望去的功夫,跳上了一条游船,扔给了船夫一锭银子,开口道:
“去对岸。”
河上没桥,易年也没了御气飞行的能力,只能花钱渡河。
那船夫瞧见一身粗布衣衫的易年跳上船,刚想开口赶他下去,可一锭明晃晃的银子落在手中,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换上一副笑脸,开口道:
“好嘞,客官坐稳。”
花了大价钱的服务就是好,比不用问强多了。
可就这过河的功夫,那船夫的嘴都没停过,不停介绍着对岸那一间又一间的青楼,哪家的姑娘生的美,哪家的曲儿好听,哪家的花魁又有了新节目。
说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好像天天去一般。
易年本就有些尴尬,此时听这船夫一介绍,更是尴尬。
无奈的摇了摇头,催促着快点儿划船。
若是有修为在身,可真不想坐这吵的烦人的船。
不过还好,天字街不像离江那般宽,在船夫介绍到第六家还是第七家青楼的时候,船靠岸了。
易年立马跳下了船,那船夫一副我懂得的神情,朝着易年挥了挥手,开口道:
“公子玩好,用不用在这里等您,半价。”
易年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半价?
免费我都不坐了。
要不这好用的耳朵非被他吵聋了不可。
一踏上东岸的大街,忽然感觉到一股香风袭来,莺莺燕燕之声不绝于耳。
每当有行人经过,出门揽客的女子便一拥而上,轻声细语又带着挑逗动作,没几个男人能扛得住这般攻势,大笑着搂着小腰便进了屋。
这些女子的眼力早就练出来了,熟客自然不用,生人只需扫上一眼便能看的八九不离十,根本不会在一般人身上浪费时间。
所以一副穷酸样的易年一路走来都没有人过来搭讪,这也正合易年心意。
毫无阻碍到了风月楼前,站在楼前往了望了一眼,真不知郑少安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看着也不是喜欢逛这种地方的人。
风月楼比别家大很多,装修的也是最为气派。
易年没有富家公子的气质,也没有锦衣在身,所以门口迎客的几名女子根本不想浪费时间在易年身上,只看了一眼,便继续聊着天。
易年摇了摇头,看来自己还真不适合来这种地方。
可既然来了,总得进去看看。
刚要抬腿进去,门口一名女子走到了易年身前,易年本以为她是迎着自己进去,没想到却被拦了下来。
那女子看了眼易年,开口道:
“年头不易,别在这冤枉地方浪费,回吧。”
说着,转身离去,又与那几名女子聊了起来。
易年听着,苦笑了下。
别人都是劝进,到了自己这儿却是劝走。
不过走是不会走的,抬腿进了风月楼。
正与旁人聊天的女子瞧见,眉头一皱,不过瞬间便消失了,继续与人聊着天,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易年这边进了风月楼,踏进的一瞬间,酒香混着汗香扑面而来,差点没熏过去。
里面远比外面看见的热闹,笑声曲声吆喝声不绝于耳。
扭动的身姿,充满欲望的眼神,摸来摸去的手,勾勒着风月楼的纸醉金迷。
正招呼客人的老鸨瞧见一副寒酸相的易年,与外面那几名女子的反应截然不同,堆着笑意走到易年身旁,开口道:
“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真是大大的罪过,这几个小妮子瞎了不成,竟让公子一人进门,真是不像话…”
说着狠狠瞪了门口那几名女子一眼。
不过这瞪只是演戏,第一次来这地方的易年都看得出。
转头又看向易年,开口道:
“公子里面请,姑娘们,贵客来了,还不出来…”
回头朝着楼上喊了一句,声音极具穿透力,震的易年耳朵发麻。
摆了摆手,从怀中取出从千秋雪那里卖内丹换来的钱袋,从里面抓了一把金子递给老鸨,开口道:
“一间上房,一桌酒席,快点儿,谢谢。”
这大厅,易年是真待不下去。
用金子结账,一般人做不出这等事。
一把,那更不是一般人了。
在瞧见易年手里金子的时候,那老鸨与门口闲聊的几名女子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瞧见几人的目光,易年暗道:
坏了,给多了。
可还没等易年后悔,那老鸨一把抓过易年手里的金子,脸上笑意更浓,开口道:
“公子里面请,不知哪位姑娘有这么好的福气,您说说,我这就给您叫去…”
易年听着,犹豫了下。
来青楼,穿成这样又出手大方,若是再只点酒席,很容易引起别人注意。
转头看向门口,指着方才劝自己离开的女子,开口道: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