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繁华依旧。
一如既往地展现着它那令人惊叹的热闹景象。
大街小巷中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喧闹声、吆喝声此起彼伏。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琳琅满目,各种商品应有尽有,让人目不暇接。
绸缎庄里色彩斑斓的丝绸如彩云般飘逸。
珠宝店内璀璨夺目的宝石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酒楼茶馆里香气四溢,宾客满座,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街头艺人们各显神通,表演着精彩绝伦的杂技。
易年走在南大街上,看着这繁华,忽然有些厌烦。
事没变,那便是人变了。
人没变,那便是心变了。
繁华入眼,却提不起丝毫兴趣。
漫无目的的走着,一路向北。
喧嚣声渐渐远去,一座庞大宫殿慢慢浮现在了眼前。
城门紧闭。
门前,有座桥。
亘于皇宫前方的桥梁宛如一条巨龙般俯卧在地,散发着庄严肃穆的气息。
巨大而坚固的青石砌成,每一块石头都仿佛承载着历史的厚重与岁月的沧桑。
桥身宽阔平坦,可以容纳数辆马车并行通过。
栏杆精雕细琢,其上雕刻着各种祥瑞图案和精美花纹,栩栩如生、美轮美奂。
桥下河水结冰但清澈见底,水面倒映着蓝天,颇有几分味道。
虽没有明文规定,但很少有人敢踏上这座桥。
不过这些人中,不包过易年。
移步来到桥上,看着皇宫,眼神如脚下的河水一般平静。
看着看着,身上气息开始散发,慢慢飘向了皇宫。
阳光洒落在身上,带来了丝丝暖意。
可那原本平静的眼神却慢慢冷了起来。
风吹过,扬起了衣袂飘飘。
易年就这样静静地站着,宛如一座沉默的山岳,无尽的威压随着气息慢慢涌出,无声中越过了城墙,朝着皇宫深处而去。
周围的人们纷纷投来好奇目光,但少年全然不顾,就这么站在桥上,盯着北祁的权利象征。
易年站在皇宫前的一幕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所有人在得知这一幕之后,脑海中升起了同样的想法。
那个传言,要成真了?
易年,要弑君?
随着消息扩散,汇聚在皇宫外的人越来越多,但没一个敢上前,全都保持着距离。
不过这热闹没看多久,便有人开始驱散人群。
起初还有反抗的,但当驱散之人露出长刀以及身上穿的那件衣服之后,识趣的选择了离去。
不多时,皇宫外又只剩下了易年一人。
气息逐渐收敛,但脚步却未移动半分。
虽然没说话,没有过激的动作,但那挑衅意味就是傻子都看得出来。
若是放在平时,只怕上桥的时候就已经被万箭穿心了,但今天的皇宫却显得格外安静。
大门一直紧闭,没有任何人进出。
虽然入宫出宫的人少,但也不至于一个都没有。
这,很不寻常。
还有,平日里城墙上巡逻的士兵一队接着一队,但今天,城墙上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整座皇宫好像突然间变得鸦雀无声,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凝固住了一般。
厚实的城墙内外,蔓延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静谧氛围。
此时的皇宫就好像闭门谢客的宅子,而易年,便是那不受欢迎的客人。
又像是欠了东西,不敢面对易年这个债主子。
可能是站的累了,易年伸手扫掉栏杆上的积雪,坐在了上面。
顺手抽出龙鳞,认真的擦了起来。
龙鳞不染血,但少年擦的格外认真。
擦剑的动作很轻柔,桥上的气氛也很安静。
这一幕不应该发生在这里。
因为易年的做法,乃是挑衅。
挑衅这座皇宫,挑衅北祁的威严。
可这一幕就这么发生了,毫无阻碍的发生了。
易年擦剑,周晚骑着翻江蛟在皇宫上方盘旋,看似两件完全不同的事,却也有着同样的地方。
龙鳞不到三尺,易年却擦了足足一个下午。
华灯初上之时,身后的上京城一盏又一盏灯亮起。
而身前的皇宫,却没有一点亮光透出。
整座皇宫,被黑暗所笼罩。
擦了一下午剑的易年,脸上没有任何急躁情绪露出。
手稳,坐的也稳。
晃了晃龙鳞,蓝色长剑在黑暗中亮了起来。
可能是没处可擦,把龙鳞收了起来。
刚刚收起时,一道声音传入了耳中。
开门的声音。
很厚重。
因为开的是皇宫的大门。
一个身影从皇宫中走了出来,站在门口,没有来到桥上。
易年抬眼看去,认得。
天谕殿主,卓回风。
卓回风负手而立,盯着坐在栏杆上的易年,没有说话。
易年瞧见,没有起身,开口道:
“卓越与风悠悠回了吗?”
卓回风点点头。
“回了…”
果然…
易年听见,嘴角起了一丝笑意。
“回了就好…”
卓回风看着易年,也不知懂不懂少年的意思。
往前走了两步,开口道:
“你不应该来…”
易年拍了拍栏杆,开口道:
“北祁律法没规定不能坐在这里…”
卓回风摇了摇头,开口道:
“不是所有的规定都写在纸上…”
易年笑了笑。
“比如呢?”
不成文的规定也是规定,但始终是不成文的。
深究起来,没人说的清楚。
所以卓回风听见易年的反问,也笑了笑。
似乎不知如何回少年了…
笑容褪去,叹了口气,开口道:
“回吧…”
易年听着,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开口道:
“不回呢?”
“他是我徒弟…”
“所以呢…”
“这天下不能乱…”
易年听着,摇了摇头,开口道:
“乱不乱不是我能决定的…”
“但你可以不让局势更乱…”
“但错了就是错了…”
“从来都是如此…”
易年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
“从来都是如此,便对吗?”
卓回风听着,没有说话。
易年看着,也没有说话。
二人就这么盯着对方,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易年摇了摇头。
“回了…”
说着,转身离去。
当那有些消瘦的身影消失在皇宫前,一盏灯,在城头亮了起来。
随后,一盏接着一盏。
片刻过后,整座皇宫灯火通明。
……
易年没看见,也没心思去看。
穿街过巷,回到了医馆。
看着漆黑的二层小楼,眼中升起一抹黯然。
伸手推门,那难听的吱呀声没有响起。
手中一重,大门掉了。
看着断裂的木轴,轻轻叹了口气。
拖了三年没修的门,终是坏了。
随手把门往旁边一放,肩膀碰到了风铃。
一连串的声音响起,比平时乱些。
转头一看,风铃落在了肩头。
经了三年风吹日晒的风铃,也坏了。
皱了皱眉,伸手拿起了风铃。
踩着积雪,回到了大厅中。
点起油灯,坐在柜台前仔细看了看。
龙桃不舍得花钱,这便宜东西能坚持三年实属不易。
取下风化的线,在柜台里面找了找,拿出了一捆新线。
借着油灯开始修风铃,可眼前忽然一黑。
油灯熄了。
抬眼看去,灯油见底。
烦躁从心底升起,砰的一声,一巴掌拍在了柜台上。
一连串的哗啦声响充斥小楼,可怜的风铃再也没了修好的可能。
叹了口气,找了张纸包了起来随手丢进了柜台里。
摸着黑升起了火炉,抓着茶叶到了门口。
躺在躺椅上等着水开,盯着天空发起了呆。
茶水沸腾的声音响起,提着茶壶倒了杯茶。
刚要伸手去拿的时候,原本安静地放置在桌面上的茶杯毫无征兆地突然裂开。
那清脆而又突兀的破裂声划破了小院的宁静。
一道细密的裂痕,如同蜘蛛网一般迅速蔓延开来,整个茶杯彻底破碎成无数片大小不一的碎片。
茶水顺着桌面四处流淌,一部分落进了火炉里,白烟升起。
易年看着,眉头一皱,一股莫名燥意升起。
手一挥,整张茶桌连同茶杯茶壶飞向了院子。
只听“砰”地一声,茶桌重重地摔倒在了坚硬冰冷的地面之上。
原本摆放整齐的茶具也随之散落开来,杯盏破碎、茶壶倾倒,茶水四溢流淌,与满地的碎瓷片交织在一起,看上去狼藉不堪。
从那断裂的桌面和残缺不全的桌腿不难看出,少年方才用的力气不小。
没心思去收拾,枕着手臂又看起了天。
院外有脚步声响起,易年抬眼看去,二胖哥手里提着灯笼出现在了门口。
灯笼是新的,看样子还没亮过。
看着躺在躺椅上的易年,开口道:
“怎么了?”
易年笑了笑,开口道:
“没事儿二胖哥,倒茶的时候不小心烫了手…”
二胖听着,开口道:
“我那有烫伤膏,我去给你拿点儿…”
易年摆了摆手,叫住二胖,开口道:
“不用不用,没什么大事儿,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休息了…”
二胖笑了笑,开口道:
“没没没,还没睡呢,这不你嫂子说快过年了,弄两个灯笼挂起来喜庆,白天没空,这才晚上出去看看…”
说着,把手里的灯笼提了提,让易年看看清楚,继续道:
“我看你这儿没有,就顺便帮你买了两个,你是现在挂上还是等过两天再挂?”
易年听着,愣了下。
快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