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这是自己出来的第几个年头了?
第一次在外面过年是在南屿,过的不算热闹,但也热闹。
第二次糊里糊涂的在梵天净土里面把年过了,没什么感觉。
现在,是第三个年。
这个年,比寻常时候重要些。
因为今年,是天元万年。
当听见二胖说要过年的时候,易年心头莫名一沉。
原来自己已经出来这么久了。
起身走到门口,接过二胖手里的灯笼,开口道:
“多谢二胖哥了,这都没想起来要过年…”
二胖看着似乎不太开心的易年,开口道:
“没事儿,我那什么都有,你需要啥直接过去拿…”
易年笑了笑,开口道:
“那就多谢二胖哥了…”
拿是不会拿的,但话得说。
与二胖随意聊了几句,二胖嫂的声音传了过来。
“都什么时辰了,明天不起了是不是?”
二人听见,都笑了笑。
二胖的笑有些尴尬,易年的笑有些歉意。
自己堵在皇宫门口的一幕早就传遍了上京城,二胖在这个时候敢来给自己送灯笼,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二胖嫂的呼唤也说明很多问题,毕竟他们只是寻常百姓。
二胖压低声音,开口道:
“妇道人家,啥都不懂…”
易年笑了笑,调侃道:
“二胖哥这是不想回去了?”
“呃…这说的啥话,不是和你吹,别看平时惯着她,但只要一有事,我说往东她就不敢…”
“聋了吗?”
还没等二胖说完,二胖嫂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易年嘿嘿一笑,开口道:
“我懂我懂,咱是尊重,是吧…”
二胖朝着易年一竖大拇指,开口道:
“还是老弟你会说话,那个…呃…明天得早起,就不和你多聊了,缺什么东西就过去拿啊…”
“好嘞,二胖哥慢走…”
二胖点点头,背着手进了隔壁铺子,对话声音传来。
“催什么催,不就说几句话吗?”
“你当我愿意催,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形式,他人是不错,可别人呢,咱们就是平头百姓,可趟不起这些浑水…”
“咱又不犯法,怕啥,大不了回老家呗…”
“回…回…”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后面说的什么易年听不清了,也不想听了。
看了看手里的灯笼,院子里找了两根木棒绑在大门上,把灯笼挂在了上面。
灯笼一挂,虽然没亮,但年味儿也多了些。
瞧见放在旁边的木门,摇了摇头。
又找了一截木棍,削出了木轴的形状,一试,刚刚好。
把门按上,来回开合几下,那难听的咯吱声终于没了。
关上门,进了屋。
找了灯油,油灯亮了起来。
屋子还有些昏暗,但也能看得清楚。
坐在柜台外,把之前用纸包起来的风铃拿了出来。
深吸口气,开始修起了风铃。
青山卖东西的地方很少,所以很多东西坏了都要自己修。
修个风铃,不是什么难事儿。
半晌过后,伸手提了起来。
轻轻一拨,清脆的声音响在了屋中。
和以前一样。
出门,又挂在了门口。
回身看了看不算脏的二层小楼,去后院打了水。
过年之前总要收拾收拾,也不知这规矩是什么时候传下来的。
深吸一口气,然后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他先走到大厅,将长椅上随手丢下的东西整理好。
接着,拿起扫帚,仔细地清扫着地板,把灰尘和杂物都扫到了一起。
借着油灯光亮,把地面拖得干干净净,整个大厅感觉干净了,但没什么太大变化。
毕竟季雨清在的时候已经彻底清理过一遍了。
转身上楼,两间屋子也重新打扫了一遍。
后院乱些,不过收拾起来也很快,毕竟这些事情已经做了不少年。
以前在青山的时候,过年前也这般收拾。
师父不动手,但偶尔会说上几句,这里不对那里不好。
少年听着,也会回上几句。
不动手,那就得听动手的人的。
师父笑笑,少年也笑笑。
想着想着,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想了…
想师父了…
白净脸庞渐渐凝重,眉宇间的一抹哀愁慢慢升起。
轻轻叹了口气,没了继续收拾屋子的心情。
转身来到门口,靠在躺椅上发起了呆。
每逢佳节倍思亲,一点儿错都没有。
师父的身影,七夏的身影,小愚的身影,龙桃的身影,周晚的身影,仓嘉的身影,剑十一的身影,不断在脑海中出现又消失。
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甚至包括师父。
那,自己呢?
想着想着,眉心皱了起来。
七夏不让皱,但现在没人管。
街上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不知巡逻的军队又跑去哪里执行任务了。
听着听着,始终绕着乌衣巷出现。
皱起的眉心中多了几分躁意,深吸几口气,把烦躁压了下去。
脚步声又来。
这回,很近。
就在门口。
抬眼望去,一身红衣的南北北出现在了门口。
易年瞧见,眉心皱起散去。
“门没锁…”
南北北听见,推门进院。
吱呀声消失,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瞧见院子里被打翻的茶桌,南北北脸上升起一丝疑惑,开口道:
“怎么了?”
易年笑了笑,开口道:
“没什么,不小心打翻了…”
南北北听着,点点头,但不信。
不小心,不会打翻这么远。
蹲下身子刚要收拾,易年瞧见,开口道:
“放着吧,用了好久,坏了,以后换个新的…”
南北北听见,但没听。
碎掉的茶杯收起,桌子码在墙边。
拍了拍手上茶渍灰尘,到了门口。
坐在易年旁边,看着与平日里不太一样的易年,开口道:
“你怎么了?”
易年摇了摇头,“没怎么…”
鬼才信…
昨夜里带着众人冲出葫芦口的时候,易年的情况明显不对,南北北看得清清楚楚。
忙完了事情,第一时间便来到了医馆。
可易年不说,她也没法追问。
看着门口没亮起的灯笼,开口道:
“你买的?”
“邻居送的…”
“为什么送?”
“要过年了…”
南北北听着,轻轻叹了口气。
“以前每次过年的时候,家里人都会聚在一起,今年…”
今年,南北北与南风义回不去。
易年听着,也叹了口气。
南北北嘴角挤出一丝笑意,开口道:
“打算怎么过年?”
易年摇了摇头,开口道:
“不知道…”
南北北听着,开口道:
“上京城过年的时候会很热闹吧?”
易年依旧摇头。
“不知道…”
因为没在这里过过年。
“我不喜欢这里…”
易年忽然开口说着。
南北北看向易年,开口道:
“不喜欢这里的什么?”
“人和事,都不喜欢…”
南北北愣了下,开口道:
“所以你去了皇宫?”
以南北北的头脑和易年的反常,此时虽然没猜全,但也猜的差不多了。
昨夜,很可能是那座皇宫里面的人惹到了他。
而且已经到了他的极限。
易年点点头,开口道:
“是…”
南北北听着,沉默了下。
“所以你真的要杀秦怀胤?”
易年摇了摇头,开口道:
“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
“因为有人劝我,北祁不能乱…”
说着,转头看向南北北,继续道:
“你觉得北祁会乱吗?”
南北北摇了摇头,开口道:
“不知道…”
听着南北北的回答,易年叹了口气,喃喃道:
“很多人都和我说要以大局为重,可我什么都没做,反倒是别人,小动作一直不断,可算来算去,却全算到了我的头上…”
南北北听得出易年语气里的抱怨和压抑,安慰道:
“身正,则形正…”
易年又叹了口气,开口道:
“当传言出现的时候,正便与我无关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
易年伸手指了指大门,开口道:
“你方才进来的时候,听见吱呀声了吗?”
“没…”
“我修了…”
南北北听着,眉心微微皱起,有些不明白易年的意思。
易年笑了笑,开口道:
“从我租下这里之后,那门就一直响,我拖了三年,它响了三年,方才回来的时候,坏了…”
“然后呢…”
“修好后就没声音了…”
说着,起身伸了伸懒腰,继续道:
“所以有些事情可能真的不能拖…”
南北北听着,神色间出现一抹惊讶,开口道:
“你要去杀秦怀胤?”
瞧见南北北的样子,易年笑了笑,开口道:
“他只是小事…”
小事…
事关北祁安危的人,在易年口中只是小事?
那他说的事,是什么?
南北北看着易年,想问,又不敢问。
易年笑了笑,开口道:
“有钱吗?”
南北北微微一愣,开口道:
“使团带的不多,你若是用的话,我写信回南昭…”
在南北北看来,易年开口,那便不会是小数目。
听着南北北的回答,易年笑了笑,开口道:
“不用那么多,只要一杯茶钱…”
“一杯茶?”
南北北疑惑道。
“你要去喝茶?”
易年摇了摇头,开口道:
“是你去喝茶,不过得先问问你爷爷同不同意…”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易年笑了笑,进屋取了纸笔,只在上面写了一个字。
递给南北北,开口道:
“把这个给你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