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太师瞳孔震颤,干瘦的手抓着柳彦,语气急促地道:“去,将那个柳公子带过来!”
柳彦差点被他的力道拽倒在地,他好不容易稳住了自己的身形,不解地问:“带他过来做什么?”
柳太师呼吸沉重了几分,他有些慌乱地摇了摇头,对柳彦道:“来不及解释了,快去将人带来!”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柳彦被他加重语气的话吓了一跳。
在他印象中,无论什么时候,祖父永远都是气定神闲的,何曾有过如此溃乱的时刻?
他胡乱点了点头,道:“我马上就去!”
说罢,他立刻起身,往后院的方向走去。
但他刚走到半道,就看到那道白衣身影正缓缓朝他走来。
似乎是知道他要去找自己似的,那人看到他也没有任何惊讶之色。
只是微微一笑,对他道:“兄长可是在找我?”
柳彦突然就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也认出了这人是谁。
那张脸确实陌生得很,可那句阴阳怪气的兄长,只有那个人才会这么说。
柳彦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脱口而出道:“你居然还没死?”
不是他跟柳闻声有仇,而是,十年前,他就已经从管家口中得知,柳闻声已经死了的消息。
当时,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但管家说得言辞凿凿,他也就没有过多的追究此事。
虽然他和柳闻声名义上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兄弟,但他是太师府的嫡长子,而柳闻声不过是一个农家女生下的野种,有着云泥之别。
他也很难说对柳闻声的死表现出多强烈的伤心之感。
现在看到这个人,也只是震惊罢了。
听到他的话,柳闻声眸光闪了闪,语气阴恻恻地道:“承蒙兄长挂念,我还活着。”
柳彦咳了声,对他道:“你今日来太师府,怎么不事先说一声?”
柳闻声将他神色的转变看得分明,嗤道:“我若是说了,还有命走出太师府吗?”
柳彦被他直白且不加掩饰的话刺得面上一红。
他动了动唇,想反驳这句话。
但柳闻声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只是神色淡淡地道:“柳太师不是要见我吗?走吧。”
柳彦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奉了祖父的命令来寻人的。
但意外识破这人的身份后,他反倒有些犹豫起来。
若是将柳闻声带到众人面前,还不知道要激起多大的惊涛骇浪呢。
而且,他知道,当年的事,他们谁都逃不过。
他是没有主动作恶去欺负这个人,可在柳亦瑶欺负柳闻声的时候,他也漠然处之,事不关已高高挂起。
真要说起来,他的行径也不比柳亦瑶好多少。
柳闻声没有理会他的沉默,他迈着步子,很快就越过了柳彦。
柳彦回过神来,忙转身追上,想要拦住他。
但柳闻声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被他们欺负却反抗不了的少年了,他如今可是江湖头一号煞神,江南恶人谷的主人。
柳彦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自然拦不住他。
不仅拦不住,还跟在他身后,气喘吁吁地跑着,才勉强能跟上他偏翩若游龙的步伐。
江湖各门派都有自己的独门秘籍,而轻功就首推玄机门。
柳闻声的武学天赋是最顶级的,连封越在他面前都要差上一筹。
他早就领悟了玄机门的轻功诀窍,靠着比常人要轻盈的身法独步天下,这也是他仇家众多仍能潇洒脱身的重要原因。
柳彦追着他到了前厅,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见柳闻声朝坐在堂上的柳太师道:“多年不见,祖父别来无恙。”
柳太师至此完全确定了这人的身份,他拄着拐杖的手微微发颤,喉咙一阵干涩,说不出话来。
他身后的柳管家早知有这么一幕,眼珠动了动,就没有更多的情绪了。
倒是大夫人姜氏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问道:“你是谁?”
柳闻声微微偏头,神色淡漠地扫了她一眼。
不过须臾,姜氏便像被人捏住了脖子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惊恐的神色显露出,她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了。
柳闻声眼底划过一丝讥讽,挑了挑眉,道:“看来,夫人还记得我。”
姜氏早在认出他的那一刻,整个人就已经慌乱到不行。
她的反应比柳太师和柳彦都要剧烈,浑身震颤,神色惊恐又不安。
当年,是她指使管家将被打得浑身是血的少年给扔到乱葬岗里。
当时,她也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的。
可如今,这人却站在她面前,告诉她,他还没死。
柳彦从姜氏的表情中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又看向管家,见他也是一脸灰败,心下还有什么不明了的。
他定了定神,挡在姜氏面前,对柳闻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柳闻声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嘴角噙着一丝冷淡的笑意,语气毫无波澜地道:“自然是来报仇雪恨的。”
他不信当年姜氏和柳亦瑶做的那些事,柳彦和柳太师都不知情。
只是对他们来说,他就如同地上的泥一样卑贱罢了。
柳彦被他眼底的恨意吓得后退了一步,语气磕磕绊绊道:“我们柳家有何对不住你的?”
柳闻声都快被他这句厚颜无耻的话给气笑了。
他轻嗤道:“我也想问,你们柳家到底有什么地方是对得住我和我娘的?”
掷地有声的话语瞬间就将柳彦那句心虚到极点的话给压了下去。
众人都垂头不语,只有姜氏疯疯癫癫地笑了两声。
她已经从先前的惊慌失措中缓了过来,指着柳闻声,怒斥道:“你和你娘那个贱人都该死!”
柳闻声闻言,双眸霎时冷了下来。
他侧眸,看了一眼姜氏,抬手,隔空打了一掌。
不过瞬间,姜氏口中便吐出鲜血来,整个人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咳得震天响。
柳彦连忙扶起她,语气焦急道:“娘,你还好吗?”
姜氏已经说不出话来,她死死地盯着柳闻声,短短一句话破碎成了几个字词:“你这个……贱种……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