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人喜欢,所以就做了。
何等的简单,何等的深情。
江愿几乎瞬间就想起余渡别墅密室里那扇空门,那道青楼内的美人背影。
小鱼儿说的喜欢的人,大概是她吧?
挥金如雨为佳人,能被如此热烈的喜欢,那姑娘必然有过人之处。
可无论如何,那扇门终究是被度化了,两世相隔,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江愿思来想去,越想越心惊:完了!那姑娘早就没了,我这话岂不是戳中了小鱼儿的伤心事?
他心虚不已,但又不能跟余渡明说:我去过你家密室,看过那扇空门了嘿!
最后只得挤出一个慈祥微笑,安慰道:“能被你喜欢,那个人一定很幸福吧。”
余渡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紫眸内亮起点点星芒,反问:
“真的吗?”
江愿点头,数着指头夸道:“肯定啊,你这么优秀,长得又好看,又温柔,又善解人意,还会魔法,我要是女孩子,肯定也会喜欢你的。”
余渡刚亮起的眼神黯淡,恹恹道:“嗯。”
江愿以为小鱼儿不信他的话,伸手就去摸他脑袋,想借肢体动作提高自己的可信度,把余渡忽悠过去。
修长五指抚上青丝,像是在轻触琴弦,小心而温柔。
突如其来的摸头,让青年受宠若惊,余渡乖顺地低下头,方便主人动手。
万两黄金雨从纷扬到稀疏,渐渐接近尾声,地上能动弹的蛛崽已然不多,德风会长的泫然悲泣也逐渐停息。
江愿摸着摸着,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如果余渡有特别喜欢的人了,那我现在,岂不是占了别人的位置?
他更加心虚道:
“那个...我现在是不是占到别人位置了?你喜欢的人不会介意吧?”
余渡又回问:“你介意吗?”
江愿收回手,食指挠了挠脸颊:“我倒是......无所谓。”
都是大老爷们儿,没什么好介意的。
余渡淡然道:“那他也不介意。”
江愿干笑:“哈哈,是吗......”
可越这么说,他就感觉被青年挽住的膝弯内侧有些发烫,发痒,不合时宜,像正被数百只火蚁同时爬过。
他感觉自己现在像个在挑拨恋人关系的恶人,莫名的背德感油然而生。
实在是不太好,他想。
“还是放我下去吧。”江愿松开勾着余渡脖子的手臂。
“好。”
余渡答应完,却没有立刻动作,是直到江愿撑在肩上,想要自己跳下去时,才缓慢弯腰,准备放人。
可就在这极短的拉扯间,金雨彻底停息,江愿余光突然瞥见一道黑影袭来,不待他自行躲闪,膝弯处的手臂陡然收紧,他再次被余渡护回怀里,后退几步,避开这波奇袭。
是蜘蛛圣母!
她刚刚身处洞顶,那正好是黄金雨淋不到的死角。
可她虽躲过一劫,却是亲眼目睹了黄金雨杀到她断子绝孙的全过程!内心如遭火焚,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地面剧烈抖动,沙尘不断洒落,攀爬于洞顶的红衣身姿一跃而下,轰然膨胀,变大,嫁衣下摆爆裂!她腰部以上的部分还维持着人形,下身却是化回了庞然巨蛛!
那一支支碗口粗,竹竿似的八条长足上,长满了锋利尖刺,全都流溢着恶毒寒芒。她立在洞中央,如同一个笼罩众人的牢笼,将所有的玩家都困在了八足之间!
“你们!!!杀光我幺儿,居然还当着我的面搂搂抱抱,哭哭啼啼!?把老娘当成什么了!!!”
慈母面容狰狞,暴怒咆哮,长满锋利尖刺的前足朝玩家们狠狠踩了下来!如凌迟刑具,誓要划烂仇人血肉!
地动山摇间,厉风横扫而来,玩家们胸有成竹,巍然立于原地,只有余渡抱着江愿起跳,避开了第一波攻势,其他玩家见余渡躲闪,这才在最后关头躲避,几个德风成员逃得慢了,跌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余渡疑惑,看向其他玩家:“你们怎么不躲?”
玉斯年堪堪避过后,更是惊讶反问:“我以为你会动手?”
莹子曦从地上爬起来,狼狈附和:“是啊,我们又打不过,还等着你秒杀她呢!”
余渡淡然道:“湮幻还在冷却。”
玉斯年这才想起,通常黄金雨下不留活口,所以他们也不知道,湮幻居然有冷却时间,顿时生出不妙预感:
“......所以?”
“跑。”
俊美青年言简意赅,修长双腿一迈,抱着江愿就跑向了另一边的甬道,眨眼就消失在了甬道尽头。
说好听点,这叫以身作则,为众人开路,说难听点,这叫执行官抱着相好的跑路了!
其他玩家徒留原地,风中凌乱:???????
*
索性现代的游戏玩家,即便战斗力不高,但个个体力充足,这一点在逃跑时,体现得尤为淋漓尽致。
蜘蛛圣母迈着八条粗长大腿,在甬道内追杀了玩家们半个多小时,硬是一个都没抓到,气得她到最后也顾不上慈母名声了,甩着脐带就丢出灵童,想要砸死几个玩家。
“哇...哇..啊!妈妈.....!”
玩家们避开哭哭啼啼被投射过来的灵童,忍不住吐槽:“你这是什么宝宝射手!!?母爱呢!!!”
这下算是找到了蛛崽们不爱搭理她的原因了。
就在她跟玩家们跑完了大半圈马拉松,双方都气喘吁吁,快要抵达下一个洞口时,湮幻的冷却时间终于结束了。
这次子弹生成在余渡裤子左边的口袋里。
江愿熟练的摸出子弹,嘟嘟唇瓣,正要加个祝福时,余渡却直接拿走了子弹。
“不加祝福啦?”
余渡嗓音低沉:“这次不用。”
他填好子弹,上膛,竟是一击射向蜘蛛圣母的脚下。
江愿:脚下?这咋下雨?
神奇的魔法师总是让人意想不到。
这次的万两黄金雨,竟是由下至上的反向洒射!一片灼眼金芒暴起,瞬间击爆了整条甬道!
金雨自下而上,如万根金针同时贯穿了母蛛身体,她痛到极致,却无处躲藏,只得在甬道四面狂暴撞击,试图熄灭这暴雨,随着一阵山崩地裂,甬道乱石塌陷,她被埋在了下面。
在几轮垂死挣扎后,慈母仅剩一只毛脚露在外面,朝着玩家们抓来,最后抽搐了两下,便再没了动静,存活概率极低。
刚跑完马拉松的众人倒在地上,终于得到了喘气的机会。
只有余渡还站着,他抱着个成年男人跑了一路,倒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这才把江愿放到了地上。
江愿双脚落地,叉着腰,大大松了口气。
“呼...终于能喘口气儿了,累死我了。”
其他玩家惊呆了:“你一直都趴在执行官身上!有什么好累的?!”
江愿摊手,原谅了他们的无知:你们又不是我,怎么能理解被人抱着颠簸一路的辛苦?
所以人类的悲喜,总是不相通的。
趁着其他人休息,余渡走到下一个洞口处,自手心中释放出几个光泡,照亮了这片空间,玩家们的注意力被瞬间拉回正题。
这是一处比蜘蛛巢穴更加宽广的宏伟地宫,以目前能看清的部分来计算,大小堪比三个蛋形体育场!
这地宫四四方方,穹顶呈半圆形,上面涂满油墨,漆黑一片,却镶嵌满了各种宝石,在光泡照射下,反射着璀璨光亮,江愿一看便知,那是在模仿星河布局。
而穹顶下方正中央,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凸起,像个小山包,山顶放置着一个长方型的小盒,大概率是个棺椁,看那夸张巨大,缠满了龙形雕塑的造型,必然是个重要人物,或许就是这个墓穴的主人。
小山包下方是一大片迷宫,几乎占据了整个地宫百分之九十八的地盘,道路时宽时窄,弯弯绕绕的崎岖复杂,最重要的,是这迷宫的墙面,竟是由一具又一具的白骨堆砌而成。
玩家们此刻就身处迷宫入口。
玉斯年走近,仔细观察骨墙:“下面的骨头都发黑粉裂了,至少得放了上千百年了,越往上的倒是越新鲜,还黏着血,应该是不久前才堆上去的。”
江愿:“看来这白骨迷宫一直在修,说不定那只灰鬼跟他的同事们,就是在这里上班。”
莹子曦:“那中间那个棺椁,会不会就是墓主人的?”
玉斯年判断:“很有可能。”
余渡:“去看看。”
众人点头:“好。”
没有浪费太多时间,等众人在地宫入口处休息得差不多了,便开启了下一道关卡。
余渡照例走在最前面带路,每到一个岔路口,就施放几只泡泡前去探路,泡泡们摇摇晃晃的到处碰撞墙面,轻松试出了各类机关暗器。
玩家们通行无阻,左右都是被试出来的毒镖、地刺、天降铁锤、蛇虫鼠蚁,像是在逛什么迷宫机关博览会,总算是体会到了被首席执行官带飞的快乐。
趁着散步的空档,玉斯年找余渡闲聊起来:
“对了渡渡,那位霍副队长一个人带权无暇那帮人,没问题吗?”
余渡道:“他对付问题儿童比我有经验。”
问题儿童?权无暇算儿童吗?玉斯年汗颜。
江愿跟着在一旁补充:“而且啊,只要权无暇不看到你,姑且勉强算是个能沟通的类人。”
玉斯年眯眼:“你倒是清楚。”
江愿:“我之前就是跟他一队的啊。”
“也是。”玉斯年说着,突然走近近江愿,仔细观察起他的面容,似乎是想从中发现什么端倪。
江愿后退半步:“你又看我干嘛?”
玉斯年摸着下巴,揣摩着江愿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你很像我的一位故友。”
江愿挑眉:“哦?哪个故友?有我帅吗?”
“那肯定是比你帅多了。”
玉斯年被他逗笑了,随即又露出了一副伤感神情:“以前权无暇跟我闹的时候,他总是会在旁边帮我劝架,现在想想,真是怀念啊。”
他顿了顿,又低声呢喃了一句:“可惜最后...该死的那个没死……”
江愿嘴角抽抽,想:不不不,我那时候也有劝你跟人家道歉来着,是你自己死活不答应,后面才越闹越凶的,现在倒是趁我不在,全赖人家头上了。
当然这种大实话,他现在是不能说的。
他只得意有所指道:“那既然你觉得我跟你朋友像,那你也听我说一句呗。”
“请讲。”
江愿收敛一点笑容,带着几分进着诡洞以来,难得的认真:“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也挺厉害的,所以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难,看在你那个跟我很像的帅朋友份上,我会尽量帮你。”
他说到这里,避开余渡,凑到玉斯年耳边悄声道:“我有很多办法可以绕开安全部。”
走在最前方的余渡耳朵动了动,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谢谢你的关心。”玉斯年笑了笑:
“只是很可惜,我啊,从出生起,就注定很难遭遇困难了。”
江愿反问:“是吗?”
“呀!那是什么?!”
走在余渡后面的莹子曦突然尖叫一声,她注意到路边几根大棒骨下的骷髅好像动了动!有什么东西要爬出来了!
余渡走过去,用皮靴轻轻地掀开了那个头骨,露出了藏在下面的东西。
那骷髅下,正躲着一只毛茸茸的小家伙,两只手掌大小,一身浅棕色杂毛,乱哄哄,湿漉漉的,似乎受了重伤,正趴在地上艰难地吐着舌头,一双圆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天真无邪可爱,画风与这阴森森的白骨迷宫格格不入。
“嗷...嗷......”
谷雨疑惑:“这是......小京巴?”
它见众人发现了自己,便拖着一条受伤的后腿,狼狈地朝着众人爬来,就在它快要爬到江愿脚边时,余渡拉开了自家主人,将这小家伙驱赶至一旁。
余渡皱眉,察觉到一丝危险,警惕道:“别碰这东西。”
“为什么啊?这小家伙蛮可爱的,确实像只没修毛的小京巴。”玉斯年蹲到地上,看着这小怪物水汪汪的大眼睛。
“好可怜,这一身的血,肯定受了很重的伤吧.....”他心疼的说着,手还没碰到这小怪物,它竟是自己将脑袋伸到了玉斯年手心里,蹭了蹭,毛乎乎小短尾甩成了拨浪鼓。
玉会长摸到那软绵绵的绒毛,大眼迷离,心都被萌化了,身边甚至浮起了粉粉的小花特效。
“会长,别管了,这种墓里的怪物,也不知道干不干净。”一个德风成员劝道,说着就想拉玉斯年起来。
玉会长好就好在,向来听劝:“好好好,我不碰。”
但他又看了一眼这小怪物血淋淋的后腿,还是忍不住道:“我就给它上点药。”
他说着就拿出手机,点了瓶伤药出来,准备给它敷上,其他人知道玉斯年向来如此,便也不再劝解。
只要会长不碰这怪物就行了,而且执行官在旁边,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正在这时,迷宫拐角的另一端,突然传来几道纷乱脚步声,这小怪物浑身颤抖,一下就蜷缩回角落里,把自己藏在了骷髅下面。
其他玩家听到声响,更是祭出了武器,警惕着对面动静,严阵以待,余渡却是没什么动作,似乎听出了对面脚步声的身份。
纷杂脚步声到拐角处也突然停息,片刻后,一道熟悉男音悠悠传来:
“天王盖地虎?”
余渡冷着脸,没接他话茬:“是我。”
“呼,队长啊,吓死我了。”对面的几个人松了口气,走过转角,正是霍浒跟权无暇,以及仁爱公会的西装男们。
他们此刻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每个人身上都挂着彩,尤其是权无暇,腿脚都缠了好几圈绷带,现在只能靠着霍浒搀扶,才勉强能走路。
莹子曦见金主受伤心疼不已,赶紧上前去搀扶:“亲爱的!你们这是怎么了?”
“老子轻敌了,这狗日的迷宫里居然藏着个饕餮......”权无暇努力的想咬牙切齿,却因为失血过多腾不出力气。
“啊这...”江愿担心道:“居然连口头禅都不加,伤到脑子了吗?”
“干你娘的烂屌毛...咳咳咳......”
余渡确认了他的伤情:“死不了。”
不过最让江愿惊讶的是,没想到这些西装男一个没少,反倒是权无暇受了重伤?小权这是转性了?
“是这样,我们刚进这迷宫......”霍浒叹了口气,刚要说出他们的遭遇,却在看到玉斯年的瞬间,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还不待他张口,权无暇却是先一步推开霍浒,嘶吼出声:“玉斯年你他妈的离你后面那东西远点!!!!!”
“哈?”
玉斯年疑惑,下意识地就转头看向身后。
只见他后面,原本嶙峋杂乱的白骨墙面,突然变成了一张腥腐巨口,两排畸形恐怖的厚重锐牙,正卡在他头颅上下,像一个陈旧老练的虎头铡,正静静地等待着他。
没有任何反应时间,饕餮大嘴咬合,千钧一发之际,玉斯年向后躲闪。
“咔擦---------”
钝器入肉,夹碎头骨的响动不算大,却振聋发聩地敲击着每个玩家的耳膜。
玉斯年躲了,但没躲完。
热血喷溅,他的脑袋像个被从中斩断的西瓜,被猛地一口咬断半截。
没来得及回收的可爱微笑还挂在嘴角,但嘴唇往上,却已不翼而飞。
仅剩半截头颅的残躯,就这样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男人五指并拢,微握,还保持着抚摸的动作。
“会...会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