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后,那片群石摇晃,“轰”的一声,乱石齐飞,从中爬出一人。此人衣衫褴褛,垢发凌乱,眼中神情恍惚,右方衣袖空空,却是只有左臂,背后还背有一物,用破布包裹,看不清是何。
“金身真气?是明王寺的小和尚,那孩童怎的这般熟悉。”那人嘟囔了几句,随即迈开步子,朝西方跑去,这一跑顿时尘土朦胧,那人已然不见。
二人御锅飞行了半个时辰,计雪然再也坚持不住,小脸冻得瑟瑟发抖,初六虽愚笨,但也不至不知轻重,赶忙飞下,落到了一片山林中。
“阿嚏!”计雪然又一声喷嚏,鼻涕流了一脸,很是狼狈。“阿嚏!初六哥,我们走着去吧,我好像受了风寒,不能再在天上飞了。
初六连连点头,似乎忘了刚才那股邪气,道:“雪然说的是,我们并不急着赶路,此处与波印山也不远了。”计雪然擦了擦鼻涕,恩了一声,二人往林西走去。
不出半个时辰,二人找到一条小河,初六又架起大锅,烧了一锅热水,计雪然这次很是受用,用这热水抵了不少风寒,一时间二人坐在河边,说笑不已。
二人一个是年幼儿童,一个是愚钝和尚,谈起话来倒恰是投机,不知过了几时,天气明显变热,计雪然也不再感到寒冷,初六见状,首先提议道:“雪然,我们歇息了这么长时间,此时天气燥热,你还冷吗?若身体无恙,我们就赶路吧。”
计雪然在此地也没了乐趣,加之身上又恢复了体力,便答应道:“初六哥,我没事了,我们走吧。”初六听言恩了一声,将地上大锅拿起,嗖的一下掷向了空中,初六拉着计雪然的小手,正欲跃起,林中忽然飞出一物,当的一声击在了铁锅上,铁锅应声而破,铁片掉落了满地,小河之上,一块石头落入水中。
初六急忙将计雪然护在身后,全身戒备的望着四周,计雪然见突发异状,一时没反应过来。初六运行真气,气丝游走搜寻,当他搜寻到林中右方时,一股强势的邪气滚滚涌来,初六吃了一惊,那邪气正是刚才在孤石之上所感到的,如此看来,这邪气是追踪他二人所来。
“阿弥陀佛,小僧携朋友路经此地,不知冒犯主人,还请勿怪。”初六双手合十,向林子右方礼道。
“小和尚,我见你气息是金身真气,你可是明王寺的和尚?”一洪亮嗓音传来,密林中随之窜出一人,计雪然见状,吓了一跳。只见此人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宛如疯子,但这疯子却只有一只左臂,背上还背着不知名的兵刃,被破布包裹的严严实实。
初六见此人有种气息似曾相识,但却记不起是何人,那人寒气肆放,初六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答道:“施主好眼力,小僧正是明王寺大悲脉化黎禅师坐下,法号初六,不知施主名号?”
这初六此时却是不傻,他有意道出身份,知自己不是这疯子的对手,想靠这名声吓倒对方。计雪然躲在初六身后,望着眼前那疯子,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很是亲切。
疯子盯着初六,忽的哈哈大笑道:“小和尚诓我!我看你呆头呆脑,愚笨的很,分明是大愚脉的,怎会是化黎老和尚的徒弟?你分明是怕我笑你笨,哈哈哈!”那人果如疯子,仰天放肆大笑。
初六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对方竟如此疯癫,计雪然见初六不做言语,以为初六因被人当面嘲笑愚笨,心中难过才不言不语,计雪然不忍见他这般,壮了壮胆子对那疯子说道:“你怎能这般辱我初六哥哥?难道师门还能随便改投吗?”
那疯子听言先是顿了一下,随后笑声更大。初六闻言,脸上竟有些难堪,尴尬道:“雪然,你有所不知,我明王寺共有四脉,分为大慈、大悲、大智、大愚,我生性本就愚笨,原是大愚脉的沙弥,后因机缘巧合,先后入了大慈脉,大悲脉,此处被这位施主误会,也是应当的。”
计雪然脸上潮红,心中大叫惭愧,嘴上支支吾吾再说不出话来。
那疯子停下大笑,又盯着初六道:“恩恩,小和尚不错,人还算老实,我暂且信了你,你今年多大?”
初六奇怪,但嘴上毫不避讳:“小僧年方二十一,不知施主有何指教?”
“指教?哈哈哈,你怎知我要指教你?你明王寺和尚本事都不小,化真的最大,我好长时间没有和明王寺的人交过手了,今天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我们较量较量,我用三成的功力,看你能接我几招,好不好?”
初六闻言大皱眉头,自一开始初六就感到对方修行深不可测,远在自己之上,虽他一直还未有恶意,但若与他较量功夫,却也不敢担保对方心中何想,于是初六做了一揖,推脱道:“阿弥陀佛,施主,我乃出家之人,师父曾经说过,修行一事乃是为了造福苍生,渡化妖魔,并不必去看重深浅,能将之做些善事才是正途,再者施主的修行远在小僧之上,施主还是三思而定。”
疯子原本面露期待,嘴角还是上翘,但一听初六推辞,面上立显激动,双眉挤得紧紧的,大声骂道:“呸!狗屁!化黎整天就知道这个不好那个不好,我与他交手之时他也这么说我,若不是打不过他,我定要好好教训他,今日正好,打不过化黎,我就收拾你!接招!”疯子骂音刚落,抬掌袭来,初六二人惊慌失措,初六金身真气游走全身,掌中聚气,准备接下那一掌,可疯子掌风一到,初六感到一股强大的威胁,真气强劲几前所未有,初六体内真气沸腾,聚起全身内力,双手齐齐伸出。
“砰!”两掌对单掌,一声轰响,初六应声斜斜飞出,噗通一声落到水中。那疯子却若无其事,站在计雪然身旁,摇着脑袋骂道:“脑袋不是一般的笨,小和尚不躲,还敢硬接我掌力,笨蛋,笨蛋!”
计雪然瞪着眼睛望着水中,初六溅起水花,人却再也没有浮上水面,计雪然又悲又怒,倒没有感到害怕,此时又听到疯子骂初六,忍不住愤怒道:“初六哥哥又没有得罪你,你怎这般不讲道理?”
疯子正在大笑,听到计雪然的指责,低头盯着他,冷哼道:“哼!老子试他功夫是他的福气,你是不是也想试一试?”
计雪然被疯子冷眼盯着,有些发毛,但他脾气倔强,又道:“我打不过你,可若我爹爹知道了,一定会教训你!”
疯子听言,眼中血丝布满,忽然发疯般的暴怒道:“放屁!你爹姓何名谁?我这就去找他,看我不一刀劈了他!他在哪?”
计雪然不料这疯子忽然发作,本心中十分害怕,脚下不免后退几步,但听那疯子出言侮辱计文泽,心里可是别扭到了极点,失控道:“你胡说!我爹爹用刀天下第一,爹爹一刀劈了你才是!”
疯子一把抓住计雪然的领口,抬过胸前,眼中透出滚滚杀气,大叫道:“小王八蛋!你放屁!老子才是用刀天下第一!你爹算什么东西,看老子不好好教训你这大言不惭的小王八蛋!”疯子狂叫,左臂一甩,计雪然被扔出三丈之高,向河中掉去,正在这时,河中水花四溅,窜出一人,身形矮胖,正是小和尚初六,初六飞身接住计雪然,一个踏水,飞到了对岸上。
计雪然见初六完好无损,大喜道:“初六哥哥,你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初六放下计雪然,笑了笑,但却显出勉强之色,其中缘由只有他自己知道。疯子原本意在教训这年幼孩童,但没想到不但教训不成,小和尚又突然出现,这倒是完全激怒了疯子,那疯子大叫一声,身形一跃,飞身过来。初六知敌手太强,但躲避不了,只得强自接掌。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印!”初六口诵佛音,周身金光大作,左右两手纷纷抬起,一股强光自手中泛出,两只金光大手凭空出现,初六挪动身形,不但不退,反击掌而去。疯子不想这小和尚颇有胆色,有些诧异,又见那两只金光佛掌,变色道:“大慈掌、大悲印!好小子!”
那疯子叫出初六绝学的名字,脸上尽是激动之色,左手忽的收回,全身闭起,竟然朝着那佛掌生生撞去。初六见状吃了一惊,但二人身形太快,已来不及收掌。小河之上,两只金光大手生生印在了那疯子身上,顿时光芒四射,照的人眼难以睁开,计雪然紧紧的闭上眼睛,小心的听着动静,而初六眼光极佳,呆呆的望着金光之中,眼中写满了震惊。
计雪然缓缓睁开眼睛,金光也慢慢消失不见,小河一边,那疯子站在岸边,左手挠着脑袋,身上根本毫发无伤。疯子忽的望向这边,疯癫笑道:“哈哈哈哈,过瘾过瘾!小和尚资质不错,才二十出头便学会了大慈掌和大悲印,比你同门师兄弟要强上很多吧,哈哈哈,大智真言和大愚佛像你可学会?再打来我试试!”
初六此时心中已不能用震惊来形容,大慈掌是大慈脉的绝学,大悲印是大悲脉的绝学,而大智真言和大愚佛像则各是大智脉和大愚脉的绝学,四脉绝学中学会任何一种都是惊天骇世之作,自己因先后被两脉高僧所传教,才有幸学得两门绝学,入世几年来,无论遇到何种妖魔,大都败在自己绝学之下,不想今日遇到这独臂疯子,修行深厚的竟能硬挨绝学而无恙,这让他这小和尚怎能不惊。
计雪然年纪尚小,不懂其中厉害,反倒觉得那疯子太过疯癫,竟主动要别人打他,连连拽扯初六的衣襟。初六心中稍稍平静,对疯子道:“施主修行深厚乃小僧生平罕见,小僧初入世俗,怎敢再卖弄武艺,若施主实有意指教,待小僧处理完事情再来请教施主,如何?”
初六这番话倒不像是愚笨之人说出,眼中处处小心,生怕一个不慎激怒了疯子。疯子很是受用这番话,长长的恩了一声,但随即道:“小和尚懂事,不错,恩,过个十年八年,你再来找我,我可不去明王寺,化真化黎那俩老和尚太厉害,我打不过他们,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