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并不太过湍急,水流清澈,肥硕的鱼儿能清晰的看见,计雪然咽了咽口水,急忙低下身子,先喝了几口河水。几口清水下肚,只觉肚中一阵清爽,计雪然不由嘿嘿一笑,他蹲下身子,瞧了瞧河水中的鱼儿,看那鱼儿肥大,活跃的游窜,计雪然强咽了口水。他右手探入水中,微弱的寒冰真气运用而生,只见那水中鱼儿突然停止了游动,身子僵停在水中,计雪然站起身子,右手也从水中拿出,而手上却多了一支冰棍,冰棍细长宛如长枪,冰棍的另一头直穿过肥鱼的肚肠。
计雪然取下了鱼儿,从河边生起柴火,焦急的烤着肥鱼。火苗旺盛,这烤鱼不过片刻便香味四溢,计雪然再也忍不住腹中饥饿,大口咀嚼起来。不过片刻,一条几斤的肥鱼被计雪然吃个干干净净,仅剩下几根鱼刺,计雪然摸着隆起的肚皮,满意的一笑,虽然从深渊脱困之后有萧让赠予的丹药,身体恢复不少,但远没有美食下肚来的舒服。
计雪然吃饱喝足,吐纳运气,体内真气急速运转,体力也逐渐复原。良久之后,计雪然睁开双眼,浑身轻松许多,正要起身,忽然远方密林中一阵急促声响,计雪然猛的回首,吓了一跳,一只吊额白虎被香味吸引,冷冷的盯着计雪然。计雪然一脸哑然,脑中忽然回想起当年自己独斗饿狼的情形,可此一时非彼一时,莫说是这么只白老虎,便是来一群洪荒猛兽,计雪然也不会紧张分毫,他轻轻摇了摇头,口中不禁道:“你这大虫乃林中之王,还馋这条小鱼么,要吃你自己去捉,我可没功夫再伺候你,再见了。”
计雪然瞟了眼老虎,转身离去,可刚没走几步,只觉脑后生风,似有人袭来。计雪然一愣,左边一闪,回首望去,正是那白额猛虎。计雪然心中一阵疑惑,凭这白虎的速度与那劲道,并不是平常野兽所能抗衡,就是那江湖高手,也没有这般的身手。那白虎扑了个空,又怒吼一声,高高跃起,计雪然站稳了脚步,运起了几成的功力,弥宣一出,五色神光罩在身前,白虎眼中精光一闪,在空中猛的止住了身形,这下轮到计雪然惊讶,这白虎眼能看出神光的强硬,定是多年修行已有了道行,又有这般的身法,怕是不出数年,便能化形成人,为祸民间。计雪然心中暗暗做定,欲将这白虎斩于剑下。
白虎盯着计雪然,似乎知道自己远不是身前这青年的对手,他低声嘶吼几声,猛的转过虎躯,往林后奔去。计雪然错愕,那白虎好似知晓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句话的意思,转身逃离,如此圆滑,将来必成祸害。
计雪然来不及多想,朝着林中追去,那白虎身形极快,在密林中穿梭自如,计雪然在林中不便御空,只靠步伐追赶,总也不能追上。如此追赶了一个时辰,那白虎渐渐消失在计雪然的视野中,计雪然深叹了口气,有些沮丧的站在一株大树枝干上。
“唉…”计雪然遥望着四方,忽然发现,自己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心中苦闷,白虎没有追到,自己反倒迷了路。驱赶着心中烦闷,计雪然一个身起,御空而上。身着半空,他四处望去,这时才发现,这密林着实广阔,以计雪然的眼力,竟然还看不到尽头。
午后烈日当空,计雪然分辨出了方向,回想起来,依稀记得自己大致西行,没有办法,思索片刻,只得向东南方飞去。如是行了半个时辰,行程至少也有数百里,但这密林远远望去毫无边际,计雪然皱着眉头,脑中烦闷至极,他体内真气此时已经恢复了七八,一天的烦闷憋得心中不快,计雪然手中运起真气,奋力的向脚下树林击去,口中长音凤鸣,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计雪然的奋力的一泄,心中畅快许多,可是苦了林中的鸟儿,只见密林之中,群鸟被计雪然震起,飞速四窜,其中还有几只白色矮鹤,长相怪异,计雪然从未见过那种鸟儿,奇怪的望着那飞去的白鹤,那群白鹤不紧不慢,向东方天际飞去,计雪然来了兴趣,御空跟去,谁知他刚一动身,那东方不远处的白鹤身形忽然隐约,不久便凭空消失,计雪然闪身飞过,来到那白鹤消失的地方。
“怪了!”计雪然暗忖一声,他身处白鹤消失的地方,此处并无云朵,白鹤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凭空消失,计雪然心中来了兴趣,他掌中又运起真气,向林中击去,这次林中照旧惊起各种鸟儿,却没有刚才那种白鹤,计雪然有些沮丧,无意的望着各种飞鸟,谁知那些鸟儿飞散不远,竟然全都如刚才白鹤一般,消失在东方天际,计雪然心中惊奇万分,他御空四处打探,丝毫没有发现群鸟的身影。
计雪然回想着在林中追逐白虎的情形,那白虎极有可能也是如鸟儿一般,消失在某个地方,这到底是何方地界,他仔细回忆着脑中所闻,半晌,猛的记起一件事情,额头上冷汗直冒。脑海中,计雪然极力回想起卧龙山庄的典籍中有所记载:无论正魔妖族,都各自有着自己的阵法,阵法大多并不能直接击杀敌人,但却是困敌,自保的最好方法,卧龙山庄也正是因为阵法卓越,才能多年来不受歪道骚扰。相传之中,妖族也有着自己的一套阵法,专门用来对付正魔人道,那阵法之中,飞禽走兽都不受影响,只有人,哪怕是修为通天,找不到阵源也绝难出阵,计雪然自忖,定是被那白虎引诱,进了妖阵。
谈及阵法,计雪然可算是阵法高手,虽然诸葛千机未曾有过传授,但计雪然却从小生活在卧龙山庄,后又有诸葛千机相予的阵法密卷,他天资聪慧,多年来自行摸索,可算是自学成才。计雪然心知,只要找到阵源,破掉阵石,便可出阵,可阵源在哪,却让他有些头疼,阵法虽然大同小异,但妖族异类,与人道还是有所不同的。
计雪然摸索片刻,按照心中所学,将这片空间领域化成一个巨大的八卦图,白鹤鸟儿消失在东方,则飞禽属占离位,白虎在林中消失于北方,则北方为坤位,如此想来,八个卦位全部颠倒混乱,这妖族的阵法却是与人宗截然不同,计雪然头大如斗,悬在空中愁容满面,他回想起小时候险些被妖族所杀,如今又被妖族大阵困住,从心底对妖族又增加了几分恨意,他愤恨妖族,全身真气暴走,向着林中胡乱击打,散发着心中的怨气。
不知过了多久,计雪然满头大汗,坐在大树上喘着粗气,方圆十里,葱郁的绿林被计雪然破坏的体无完肤。计雪然心中悲凉,想到自己还未给父母报仇,便要惨死在这妖族大阵之中,一时未免难过不已,正当这时,一丝沙哑的声音,从天际传来。
“小子,没力气了吧,哈哈哈哈….”
计雪然惊慌四望,不想在这大阵之中,竟还有人存在,他刚欲张口,忽的明了,那说话之人定是布阵之人,不,是布阵之妖。计雪然凝神聚气,丝毫不敢懈怠,遥望着天际。白云之下,两个黑色身影越来越近,向着计雪然飞速前来。
计雪然心中大讶,他自觉修为不低,但刚才在天空飞行之时,毫无察觉对方,可见妖人的修为极高,想到此处,计雪然冷汗直冒,他心知对付妖族高手绝不可大意,体内明王真经运作,只望所学佛法,能克制住身前这两名妖族高手。
此时两个妖人已经飞身下来,两妖俱是老人外相,丝毫看不出妖怪的面貌,但其面色残恶,眼光怪异至极,左边一妖身材高瘦,脚踏一只木杖,右边一妖体态臃肿,面部用一张巨叶遮住,看不见容貌。那高瘦老妖桀桀怪笑,冷色道:“小子,天宫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却闯进来,如今进了我这‘锁清秋’,可是比进了地狱还惨,哈哈哈!”
老妖嗓音沙哑,正是刚才在空际讲话之人,计雪然凝视对方,用神识探去,只觉神识如泥牛入海,根本查不到对方修为,计雪然心知用强不行,只得佯装无辜道:“两位前辈,晚辈无意间闯入此阵,实乃鲁莽,若是打扰了两位,小子在此给二位前辈道歉,只因晚辈还有要事在身,耽误不得,请求两位能放开大阵,让晚辈离去。”计雪然佯装不知对方是妖,指望对方放过自己,只可惜…
那高瘦妖人听言又是一阵怪笑,半晌,他冷哼一声:“哼!都说你们狡猾更甚狐族,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先不说你能看破我们的身份,即便是真的不知晓,人妖水火不容,你以为我们能放你走吗?如此儿戏,糊弄谁呢?”
计雪然心中苦叫连天,他从未遇此强敌,此时紧张不已,口中也不知说些什么。这时,那矮胖的妖人忽然发问:“蛇老八,我怎看这小子十分面熟…”
“恩?”左边妖人愣了愣神,随即又道:“长老你多在人间走动,见过的人毫无所记,见谁都感面熟了。”
“蛇老八,你眼不好使,再仔细看看这青年。我刚才也是没好好观察。”
胖妖人不理蛇老怪的调侃,言语中极为慎重。那蛇老怪听胖妖人这般严肃,也凝起神情,盯了过来。计雪然感到被两妖犀利的眼神盯着,只觉头皮发麻,浑身的不自在。那蛇老怪眼中精光忽然大作,神情加之紧张,口中暴喝道:“好你个计文泽!你竟然没死!差点便蒙混了我等法眼!长老,果真是相识!”
计雪然一阵惊愕,自己年过十八,已然成年,不想容貌越发的与父亲相像,此时竟然被对方误认为是计文泽,而计雪然更震惊的是,对方两个妖人仿佛与计文泽有过相识。此时那蛇老怪法杖到手,十分紧张的望着计雪然,只怕计雪然一个动作,便要引来对方的杀戮。
而身旁胖妖人却依旧不动,只听他又道:“八盲,说你眼神不好,却一点没冤枉你,你看这青年,长相的确像极了计文泽那狗贼,但他年岁不过双十,修为也远没有计文泽高深,也许只是碰巧罢了。”
“恩?”蛇老怪疑问一声,又将计雪然重新盯视一遍,半晌,他收起了法杖,神情也放松了许多,开怀道:“好个小子,冒充计文泽那狗贼,想来也是,那狗贼死了也有几年了,哈哈哈!”
计雪然听闻对方侮辱计文泽,心中无名之火油然而生,他本欲极力小心应付,此时却被怒火攻心,暴喝道:“妖族异类,如此狂妄,刚才还不是怕极了刀尊前辈!鼠辈而已!”
蛇老怪听言大怒,骂道:“什么狗屁刀尊,到头来还不是死于你们同门之手,小子死到临头,还胆敢口出狂言,找死!”蛇老怪身形一动,冲着计雪然冲了过来,计雪然此时却神情恍惚,只因对方一句“死于同门”,计雪然心中疑虑万千,正在这时,身前阴风扫过,敌人已然攻至。
计雪然暗叫糟糕,赶忙跃起后退,蛇老怪细手击过,一人粗的枝干应声断裂,计雪然看在眼前,心中惊叹,他不敢暴露身份,也不御空,只在树干间闪躲,那蛇老怪宛如长蛇,在树间匍匐,逼得计雪然脚步紊乱,眼看便要攻到计雪然。
计雪然无奈之下,弥宣一出,御空飞起。瞬间远离了密林,来到空中。两妖见此面容错愕,蛇老怪踏起木杖,同胖妖人一同跃起,口中啧啧:“我说身法怎如此轻快,原来是孔雀谷的人,想不到几年不入世,孔雀谷倒是出了你这么个年轻的高手。”
计雪然站立对面,也听不下蛇老怪的言语,心中只是回想着那句死于同门,他怒目相视,忽然问道:“你刚才说刀尊前辈死于同门是什么意思?玉刀一脉只有修明前辈,难道…”
蛇老怪脸上稍稍一愣,随即恢复,道:“小子怎对这事感兴趣,难道计文泽是你爹?哈哈哈!”
计雪然被蛇老怪取笑,心中一痛,一时间心中股股冲动,开口便道:“我叫计雪然,计文泽正是我爹!”
“什么!”两妖异口同声,惊愕问道,半晌,那胖妖人慢慢道:“没想到啊!原本还不知该怎样去找你,没想到你却自投罗网,如今天道已变,连苍天也开始帮我妖宗了!”
蛇老怪也道:“多年之前,计文泽那狗贼杀我妖族高手无数,你如今落在我们手上,定要为你爹偿还命债!”
蛇老怪不再啰嗦,法杖于手,凶猛的冲来,计雪然虽然还思索着那句话,但此时生命攸关,他也丝毫大意不得。蛇老怪此时妖气肆散,法杖中一股阴气如长蛇一般,朝着计雪然便冲将过来,计雪然一边御空,一边运作真气,弥宣随之而出,周身五色神光围绕,长蛇一时也不得近身,蛇老怪也不静守,他脚踏木杖,手中团团黑气,掌掌劲道强硬,击打过来。计雪然神识扫过,赶忙躲闪,可凭着御空那飞一般的速度却还是没能躲过对方的攻击,轰然一声,蛇老怪细掌将计雪然周身神光击破,阴气见有机会,立刻穿过破散的神光,将计雪然缠绕当中。
计雪然吐了口鲜血,腹中彷如肝肠寸断,疼痛万分,他强行打起精神,稳住了身形,可是周身那团阴气越缠越紧,又阴冷难耐,一时计雪然手无举措,蛇老怪见此桀桀一笑:“计文泽的儿子竟然这般差劲,亏我还没有用尽全力,若不然恐怕此时已经死了,哈哈哈…”
计雪然被蛇老怪取笑并不在意,可是关及到自己的父亲,计雪然狠一咬牙,体内真气又运作开来,他也不再隐藏所有绝学,金身真气爆燃而出。佛法天生克制妖道,此时作用更显,计雪然暗动金身真气,周身金光四起,那阴气被金光波及,只听呲呲作响,一时三刻,化得干干净净。计雪然脸上恢复一些血色,体内五脏被金身真气包裹,慢慢修复着。
而另一边,两妖看的真楚,一时震惊,论谁也想象不到,这明王寺的不外传真经,竟被大名鼎鼎的刀尊之子学去,胖妖人赶忙道:“蛇老怪,小心应付。”
蛇老怪不屑道:“刀尊之子先用孔雀谷的绝学,又施展金身真气,却不会玉刀绝学,真是可悲。”
计雪然虽然知晓对方是在用激将之法,但心中还是莫名一阵羞愧,自己自小丧父,身为玉刀一脉的唯一传人却善用别派伎俩,实为有愧于父亲,他稍一走神,对方已经飞身前来。
计雪然来不及多想,凤鸣长吟,蛇老怪被凤鸣震退半分,还未前行,计雪然掌力一到,击打过来。蛇老怪被突然反击,极是恼怒,他乃是妖族少有的高手,修为甚高,随手一掌便劲道强硬,砰的一声,双掌相交,蛇老怪后退几步,掌中发烫,倒不是因为计雪然修为高过自己,只因金身真气天生相克于妖族。
计雪然虽然将蛇老怪击退几步,自身却也不好受,他心中暗凛,若不是因为金身真气,恐怕自己早已败北。
此时计雪然心中没底,知道长久下去不是办法,一旁还有个修为更高的胖妖人,自己要赶紧想办法才行,可是身陷大阵,毫无头绪,这时,那蛇老怪似乎安静许多,也不像刚才那般暴喝,神情阴冷的盯着计雪然,计雪然心知对方动了真怒,一场恶斗随即开始。
果如所料,蛇老怪面上不动声响,实则暗运妖力,他眼瞳竖直,看的计雪然一阵阵眩晕,殊不知这是蛇族秘技定魂术。又过半晌,计雪然神情恍惚,渐渐失去了神识,只觉身处幻境之中,毫无力气,蛇老怪嘴角上翘,眼神不动,身形缓缓的移向计雪然。
计雪然危在旦夕,却毫无知觉,他脑海之中一片空白,仿佛回到了童年时刻,计文泽那张笑脸隐约而现,不时,方化也出现在幻境之中。蛇老怪恢复了神情,邪邪的看着计雪然,口中桀桀道:“乳臭未干,还敢与我抗衡。”
远处胖妖人回道:“这小子天资极好,还是不要大意,尽早除去,若被逃去,日后定是我妖宗大患。”
蛇老怪听言却不以为然,道:“长老未免太瞧得起这小子,他身兼三家之长也不过如此,若说除去,也大可不必。”
“哦?蛇老怪什么时候这般仁慈了?”
“呵呵呵….长老误会了,我八盲今生是与慈悲无缘了,我的意思,是将这小子带回宗族,到时您与另两位长老再共同处置,他早晚一死,不如让我等二人捡个功绩,岂不美哉?”
蛇老怪面露贪婪,想到此处,又阴声怪笑起来。那胖妖人迟疑片刻,显然被其所动,半晌后道:“如此可行,但却要将他看好,御空术一出,我等追赶也要费不少力气。”
蛇老怪见对方同意,笑声更大,道:“长老放心!他中了定魂术,一时半刻绝醒不过来,便是醒了,也逃不过你我的手掌!”
胖妖人轻点头道:“还是小心为妙。”言毕,胖妖人忽然全身妖气迸发,他双手结印,阴风大作,不消片刻,胖妖人蓦地向密林中击去一掌,口中喝道:“无量妖宗,锁清秋破!”阴气被掌力带动,向地面吹去,只听一声爆破,偌大的巨石应声四碎。此时过后,异象突变,遥望无际的葱郁密林消失不见,只留下脚下方圆数里的山林,妖人大阵一收,原像现形。
两妖相视一眼,不再言语,向着北方行去,不时身影无踪,只留下空寂的云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