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早已大亮,已快正午,劳累多日,众人终于休息一番,青竹居中,四人围坐木桌前,尹玲珑眨着双眼,尹芳竹也默不作声,盯着方化的面容,方化缓缓的将右手从计雪然手腕上拿开,不见任何表情。
尹玲珑面上开始露出焦急,按耐不住,不禁问道:“方爷爷,您快说啊,师兄到底还有没有大碍了?”
这时尹芳竹没有呵斥,只是使了个眼色,显然也是等的心切,计雪然心中跳动非常,直直的望着方化。自开始到现在,已有半个多时辰,方化从桌上端过茶水,喝了小口,抿抿嘴,终于讲道:“正如两位神僧所言,全看雪然自己,此时魔毒,已不是功法修为限制,无上佛法虽没有将魔毒尽数排除,却无意中改变了魔毒本质。用句套俗的话讲,只要今后雪然心存正义,魔毒自然不会扩散,心性若好,还有自行排毒的可能,说白了,魔毒今后如何,看的是雪然今后的煞性。”
“煞性?”不但计雪然和尹玲珑露出不明的样子,连尹芳竹也眼中疑惑,盯着方化。方化点头,放下茶碗,解释道:“所谓煞性,太过广义,往细中解释,有些复杂,却也不难理解。若今后雪然暴躁不安,心有怨念,并且滥杀无辜,经历太多的杀伐,则魔毒如雨后春笋,再难除去,倘若雪然始终保存今日的心性,不出数年,魔毒也便自行消去了。”
听了方化解释,尹玲珑欢喜道:“这不就等于师兄已经痊愈了!太好了!”
计雪然也心中欢喜,只是脸上收敛许多,没有表现出来罢了,一旁尹芳竹笑笑,但心中似乎有事一般,方化淡淡一笑:“话虽如此,但也不能说死,神僧都说变数,谁又能断言,再讲,今后除妖大业,雪然自然还是首当其冲的,只是别造太大的杀业便是,总而言之,当前已经没了什么隐患了。”
几人听的欢喜,计雪然对尹玲珑不知小声嘟囔什么,尹芳竹面对方化刚欲开口,袖中一松,那青玉扇又掉落出来,这次落在地上,一声脆响,扇子竟是碎了。
四人顿时哑然,望着地上的玉扇,尹芳竹皱着眉头,将羽扇捡起,喃喃道:“莫非谷中有事?”
方化也道:“你随身折扇两次掉落,这次更是摔了个粉碎,恐有事发生,别再耽搁了,速速回谷吧,雪然也去。”
计雪然一愣,尹芳竹面上越来越急,也不客套,连道:“既然如此,那芳竹就先告辞了,玲珑雪然。”
方化不等计雪然开口,抢道:“日后数月我都会留在此地,你有空前来找我便是,师门有事,快快回吧!”
计雪然欲言又止,最后点头:“外公保重!”
尹芳竹在前御空,计雪然紧跟其后,两个身影极为神速,穿过层层云朵,在身后数十丈,尹玲珑驾着白孔雀,也不落后多少。三人心急孔雀谷有变故,不敢停歇,施展最快的速度返回,已有两个时辰。
离王屋山境内愈发靠近,三人脸色愈发紧张,脚下,黎民百姓身背包裹,拖家带口的向着四处流窜,似乎是受了什么惊吓,山林之中,飞禽走兽惊惶四窜,更有不少荒野猛兽逃窜,不泛有身兼道行的妖兽,尹芳竹心急回谷,也顾不上下去打探,眉宇之间阴气渐长。
正当尹芳竹焦虑的望着下方之时,计雪然忽然惊叫:“义父,快看!”计雪然惶恐的望着远方,尹芳竹抬眼望去,不禁大震,只见远方的王屋山隐约映入眼帘,而火光冲天,伴着屡缕黑烟,飘散开来,堂堂孔雀谷竟是失火了!尹芳竹也顾不得讲话,如白色闪电一般,比罡风还快,冲向了王屋山的方向,这时连尹玲珑也注意到王屋山的情形,随着计雪然焦急的飞去。
孔雀谷内外,火海滔天,房舍已经尽数烧毁,连灰烬都被火风刮飞,地上横尸遍野,水潭中的清水被血水染红,衣衫褴褛的红衣弟子同各种猛兽生死搏斗。半空中,孔雀横飞,半数的孔雀身上带着火焰,从空中掉落下去,孔蜡父子身后站着十几个孔雀谷的弟子,御空站立空中,众人身上衣物灰黑,已是破烂不堪,所有人面上血痕累累,喘着粗气,众人上方不是云朵,一只巨大的金色孔雀震着翅膀,发出尖鸣的叫声。
众人前方,密密麻麻飞立了形色各样的妖人,领头一妖人,身穿红缎狐皮紧身衣,头上二尺金黄鸟羽辫,一张倾国倾城的容貌迷倒万生,狭长上翘的双眼发出勾人的波纹,甜甜一笑,已是媚惑至极,有言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便也是如此了。火风刮过,妖女那胸口裸露少半的双峰,时起时伏,呼之欲出,红裙不到膝盖,一根火红的狐尾带着白色绒毛,左右晃动,在她脚下,踏着一只凶猛的黑鹰,黑鹰微动双翅,死死盯着孔蜡众人。
这妖女眨着双眼,勾人的笑道:“我说方才怎有这般通天的气势,原来是圣凰金雀,您老怎不知怜香惜玉?可吓到奴家了。”妖女那甜到骨子里的声音不知带了多少媚惑之功,连孔蜡也心神一荡。
上方那巨大的孔雀便是守护孔雀谷六百多年的圣凰金雀,它也不变人形,金喙合闭,浑厚的声响震荡:“青丘,你身为妖宗三大长老之一,对这年轻之辈也用媚惑,传出去不怕丢了你堂堂火狐长老的脸吗?”
孔蜡等人均是一震,错愕的盯着妖女,孔蜡咬牙道:“原来你就是火狐长老!”
妖女闻言,笑意更盛,但这次没有施展媚术:“孔长老,难道小女子不像吗?金雀师兄,若论修为,您当仁不让,这本是我妖宗极大的喜事,可师兄为何在此与小女子做对?就算您不为本宗大业做些贡献,也不应出手阻碍吧?”
火狐话锋一转,身后众妖皆露出斟酌之色,孔蜡身后有些异动,不约而同的望向上方的圣凰金雀。圣凰金雀丝毫不为所动,道:“天下皆言,妖人不能共处,但吾入孔雀谷已有六百年,尔又可见有人欲加害于我?莫说是我,天下黎民百姓,又有多少是信奉民间四仙?青丘,我未入谷时,你我也算相识,就此收手吧,我不想对付妖宗。”
孔蜡众人眼中放亮,悬在胸口的心也暂时落下,而火狐身后则是一片叫骂,皆是骂喊圣凰金雀吃里爬外之言。火狐长老也不动怒,依旧娇滴滴的道:“若是按金雀师兄所言,倒是奴家逞凶了,那敢问师兄,奴家自幼无父无母,家兄同叔父被贵谷杀害,这笔帐,奴家又该去找谁算呢?”
“那是他们自寻死路!”一声叫喊自远方传来,声音尖锐宏亮,似是用了凤鸣传来,两边之人皆向东方望去,尹芳竹已经飞身赶到,眼中怒火几要喷出,恶狠狠的盯着众妖人。
“呦…想必这位就是鼎鼎有名的尹谷主吧,话虽然说的无礼,长的可真是迷死奴家呢,咿?后面那位就是害死焰神的计公子吧,这面容,简直像极了刀尊,哦不,比刀尊还要俊美呢!呵呵…”火狐见到尹芳竹与计雪然,不但没有仇人相见的眼红,反而如青楼老鸨嬉笑调侃,城府可谓是到了极点。
尹玲珑也驾着白孔雀跟来,三人落到圣凰金雀下方,共同做了一礼,尹芳竹小声传音:“孔长老,谷中损失怎样?其他两位长老何在?”
孔蜡面容愤恨,有些为难的道:“谷中弟子死伤过半已不到百人,两位长老…先后殒命!”
“什么!”尹芳竹血红的眼中满是杀气,恶狠狠的盯着众妖人,这时上方一丝细小的声音传进:“谷主,前方女妖便是火狐长老,她所带妖人众多,一己之力绝难对抗,若为剩余弟子着想,暂时放下怒火。”
尹芳竹闻言,强压下怒火,这是圣凰金雀传音,他也不得不暂时听从。忍了怒火,尹芳竹喝声:“火狐,你兄焰神混入江南洛府,窃取各门机密,火沙老妖害我义子,又烧我孔雀谷,如今你带妖兵毁我门派,更害我门中两位长老,这笔账怎么算?”
孔长老一旁怒力更盛:“谷主,同他们这些畜生还谈什么道理!杀过去便是!”
众人已被杀红了眼,一句一句的叫骂,只有计雪然站在尹芳竹身旁一言不发。他表情有些怪异的望着下方火海,还未殒命的孔雀谷弟子身上已染满了鲜血,同那些凶残猛兽死命的相搏,孔雀谷的一草一木被火海吞灭,这生长了几年地方就这样毁灭在火海之中。
一切的一切,只因火狐长老的愤怒,而根源,则是焰神的被杀,火沙的自爆。计雪然实想不到,因为自己一人竟会牵连到如此。愧怒交加,计雪然身子不禁颤抖,体内的真气也随着情绪的变动而疾速运转。
这时圣凰金雀似乎有意无意向下望了一眼,又道:“青丘,我曾答应孔雀谷祖师待修为有成,需守候孔雀谷八百年,此时还远不到期,你此时收手,就此作罢,若你非要荡平孔雀谷,除非在我身上踏过。”
众人哗然,但脸上多有鄙夷,孔雀谷已被火海摧残,离踏平也相差不远,圣凰金雀好似也没有做过什么,而另一方,妖人又是一阵叫骂,火狐长老扶了扶秀发,笑道:“金雀师兄,有话不如直说,奴家你我心里明白,你并无信心抵挡我妖宗大军,而这位尹谷主同计公子一来,奴家也胜算不大,与其拼个你死我活,不如各自收兵,吾叔之仇,算是报了,但焰神之恨,恐怕拖到今后了,金雀师兄,此时已晚,奴家便不再打扰,告辞!计公子,后会有期喽!”
火狐媚眼抛来,计雪然蓦地一顿,但只是瞬间之刻,心头怒火高涨,脚下无意向前移动,可仅是一步,身前一股无形的力量化成屏障,将计雪然挡在身后,待他回过神来,才向着上方看去,圣凰金雀无意间低头望来,拳头大小的眼睛轻慢的眨了两下,原来不仅是计雪然,见妖宗说走就走,连同孔蜡在内,都连声叫骂欲冲出队伍,只是都被圣凰金雀发出的神秘力量阻挡。
众人愤恨的眼神之中,火狐长老转过身子,轻佻的没入妖宗兵队,几十妖兵气焰嚣张的离开众人视线之中,脚下火海,各种猛兽也听令收兵,四处逃窜。这一幕在众人眼中持续了良久,每个人几都忍耐不住,欲出手阻拦妖宗大兵,却无一能挣脱圣凰金雀的束缚。待眼前的妖兵消失的无影无踪,那股力量顿时消失,忽然两个人影上移,冲着圣凰金雀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