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宫主一番顾虑,想必包含了诸位在坐掌门,乃至天下掌门心中忧虑,老夫两年来,也正是思忖前后,几乎夜不能寐,世上没有万全之策,老夫这便为诸位解答,想必诸位也会有各自的见地,待我讲完,我们再过商议。”
诸葛千机望着堂门,眼神迷离,道:“先说这摄心蛊吧,诸位都知,我担心灵蟾派在摄心蛊中做手脚,设计留下了甄易,两年多来,虽然我未真同他下过几盘棋,但旁敲侧击,也是有所收获,诸位有所不知,这摄心蛊,最早便是自妖宗身上试炼而成的。”
“哦?还有此事?”尹芳竹闻言惊讶,几人也是相似表情,想象不到。
“不错,灵蟾派炼毒,大分两系,一是以三君子为首的草药之毒,多靠花草,另一系便是五毒之类炼制,花草易得,五毒难捉,灵蟾派历代祖师为了收敛各方毒物,最终用摄心蛊对蛇蛙之类成道的妖人取得机密,便于寻找隐藏起来的毒物,也正因此,金蟾长老对灵蟾派恨之入骨。得知此事,便可放心摄心蛊的功效,至于这些妖宗奸细因摄心蛊现了原形,妖宗奸滑,定然也早已发现,但此事,不足为惧。”
不等众人发问,诸葛千机随道:“摄心蛊的功劳,不仅试探出了奸细,还从众多奸细口中探取了不少妖宗情报,妖宗三长老,各有宗亲,七舵之中,水舵土舵不少都是金蟾族人,风舵金舵中,又有部分是怨溪族人,只有那火狐长老,七舵中没有一粒狐族,整个狐族均在青丘山,只听火狐一妖之令。此番妖宗精选奸细潜入各大门派,十之有九都是狐族高手,只因狐族狡诈擅易容,模变真气及难被查,可摄心蛊暗中施加,这些奸细均被我等控制,想想狐族几百年能出多少高手,先是焰神,后是火沙,如今又是数以百计的狐族高手被我等暗暗控制,这火狐长老定然不会再肯派出仅存不多的亲信,其他两长老即便不愿,也说不出什么,思前想后,妖宗这一招妙棋,便是破了个彻底。”
诸葛千机徐徐道来,众人心中恍然,脸上均现出敬佩之色,寥寥数语,便将妖宗局势分析的一目了然,说是孔明再世也毫不夸张了。洛丙南实禁不住心中所感,笑起声来:“妖宗恐怕不知有句话,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哈哈哈...”
秦正山也极少笑道:“不曾想灵蟾派作恶多年,此番却立了大功了,呵呵。”
萧信颔首笑了两声,随又有深思,诸葛千机自是见到,又开口道:“其一已毕,再谈其二。这其二,萧宫主,实不相瞒,老夫自伊始便担忧此事,就算是私心所致也罢,山庄凋零,若妖宗转攻,最苦的便是我山庄,思前想后,我又去了明王寺多次,也算想到一万全之策。”见尹芳竹欲张口询问,诸葛千机摆摆手,又道:“自两年前大会之后,我让甄易门人带走紫青竹后,又培育了数百笋根,差人送去了波印山,如今,普迦和沙擖已有广茂的紫青竹林,诸位也知,这紫青竹洪荒异种,天星祖师又培育数年,使其枝干坚韧,又对那妖物有抵御功效,若用紫青竹布阵,外加明王寺神僧日夜佛经洗礼,一时半刻,就算是三长老亲至,也难以攻破波印山,化善禅师两年来差僧弥闲暇时多建房舍,开垦良田,我人宗门派中,所有老弱病残届时皆移居波印山,哪怕是妖宗亲至,我等临时返回也来得及,若在明王寺开战,即便没有天雷相助,妖宗也讨不了好处,舍取之下,妖宗依旧会夺取神器。”
诸葛千机运筹帷幄,萧信不禁站起身来,激动道:“此困惑困扰萧某数年,几乎是夜不能寐,食之所忘,实在不知该如何之好,没想到诸葛庄主早已布置妥善多时,又是如此万无一失,什么修为通天,堪比神佛,能得诸葛庄主,才是我人宗最大幸事!”
这时,就连佘十方也不禁动容,眼神复杂的盯着诸葛千机,一时间,众人皆是感悟良久,赞叹诸葛,莫说是这几人,恐怕就是妖宗三长老也会苦恼万千,谁道这敌手之中,却竟有这么一位天算之人。
众人由心底夸赞,诸葛千机却并不自豪,摆了摆手,又道:“虽说诸葛千机考虑良多,但比起祖师,还相差甚远,诸位也不必这般夸赞,关系我天下人宗生死,老夫也不得不暗下苦工,一二已释,我也不绕弯子,便来说说萧宫主第三个顾虑,也是如今最大的忧虑。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妖宗对我宗了解,多数是因狐族潜入人宗奸细,对我等实力,也是几次三番试探,即便是不去打探了解,也是知晓诸位均是人宗翘楚,至于我等计划,一直是各掌门亲自行动,就连门派亲信也多有不知,故而如此,妖宗对我等了解,少之又少,反观我等,依旧是借妖宗奸细打探情报,至于妖宗有何想法对待我等,也是不甚了解,所以,如今乃是人妖两宗己彼不知,算是打了个平手。恐怕诸位不明,老夫如是讲解,却和萧宫主担忧其三并无干系,其实不是,这其中有莫大的干系。”诸葛千机行至自己座位前,又喝了口茶水,接道:“若想瓮中捉鳖,还需在这瓮中放下足量的诱饵,让妖宗不得不往瓮中爬去,诱饵可见,便是出世神器,但若想让妖宗心急神器,便要想法子,让这妖宗不敢,不舍在阵外夺取我人宗到手的宝贝。方才所言,知己知彼,若我等造个假象,让妖宗误以更加了解我等,借此断定不得不去毒瘴渊上争夺神器,自然是水到渠成。”
诸葛千机计谋不断,但众人却听的不明,洛丙南实捉摸不透,问道:“诸葛兄,唉...也不知是否丙南年事已高,怎听得糊里糊涂?你之所言,妖宗自然是觊觎神器出动,我等原本大计便是瓮中捉鳖,捉成与否另说,诱饵原本就是神器,现如今萧宫主担忧妖宗阵外等候,等我人宗出阵伺机抢夺,这又与知己知彼有何干系?这...多大的账目也难不倒我,可此时为兄可真是糊涂了。”
众人闻言皆是点头,目光又移向诸葛千机,诸葛千机点点头,笑道:“财神莫慌,千机还未讲完,你且耐心等待。多日来,老夫费尽千丝万缕,翻阅兵法典籍无数,终于想来此计,这般,即日起,我等想法子,让妖宗能得知些许我人宗的算计,这故意泄露的算计,便是让妖宗决定,不得不去毒瘴渊争夺神器的引子。”
秦正山思索片刻,道:“我知道了,庄主是假意泄露机密,让妖宗误以为对我人宗了解甚多,倘若他们原本打算按兵不动,偷袭抢我所得神器,那这泄露的机密,便会使妖宗误了解我等的打算,从而改变策略,无形中进阵争夺神器,自然算是入了这瓮了,庄主,秦某可有说错?”
几人听来,恍然大悟,诸葛千机笑道:“此乃兵法之道,将军心中自是明了,当然不会有错!”
“此乃良计,但该泄露什么机密,才能导着妖宗如我所愿?这泄露之法又如何忖度,倘若太过明显,妖宗定然担心有诈,若太过隐秘,妖宗又发现不了,岂不徒劳?”堂内良久,佘十方还是首次出声,道出困惑,几人方才明白诸葛千机的计策,此时听言,又默不作声,等着诸葛千机讲言。
诸葛千机望向佘十方,又长嗯了一声,笑道:“该泄露什么机密,老夫已有了法子,至于如何泄露,便要看佘教主,萧宫主和我那外甥雪然了,呵呵呵...”
“师叔此话怎讲?”
“庄主此话怎讲?”
“此话怎讲?”
不等诸葛千机笑完,众人异口同声,着实纳闷,诸葛千机见此,又含笑摆了摆手道:“诸位莫急,请听我道来。此方法极为简单,待雪然回来后,由佘教主,萧宫主带着雪然前去毒瘴渊附近,由萧宫主运及无上神通,隐起你三人气息,再由佘教主运及三尸教独门土遁秘技,带领二人离开当地,等出了方圆百里之后,现身一次,再土遁下去,回到毒瘴渊旁,似做逃离演练,周而复始,你等期间假装交流,道出神器出世后,由佘教主护送雪然逃离,雪然本就会沧澜心法,又有佘教主的土遁神通,一旦遁地逃离,便是八盲之辈,也再难找寻,妖宗发现此点,怎又能放任不管?”
众人听的明白,尹芳竹又道:“师叔,倘若萧宫主运及神通,未央隐神一出,妖宗绝难发现,但若此时故意收敛,妖宗定会发现异常,往日发现不得,为何我等演练之时却能发现?计策败漏,岂不满盘皆输?”
萧信点头道:“抛去别的不说,萧某运及所学,隐神一出,便是三长老也发现不了,这早在当年同妖宗交手时他们便知,孔雀明王所言,正是我所不解。”
“不错,若让萧宫主故意收敛神通,必是败露,但诸位忘了,狐族有一秘术,狐蜒仙香,一旦被中,及难去除,但雪然曾被焰神中上,狐族均知,他们不知的是雪然身上香味已被去除,届时,用摄心蛊加上佘教主的化脑术,让狐族奸细为雪然重新中上狐蜒仙香,再让方化将这香味消除大半,妖宗只会以为雪然自焰神之后,并不知体内仙香还有残余,而雪然身形必然暴露,不管修为高低,怨溪耳力天下第一,有心去听,自然也不怕他听不到你三人所言,至此,水到渠成,若不出太大的意外,此事应不会偏差太远。诸位,老夫长久思忖,只能想到这般,不知哪位还有妙计,万勿吝啬,讲解之下,我等共同商议,才能保我人宗大胜,天下太平!”
诸葛千机一番解说,不见停歇,根本不是萧信所问之后临时思索,这番筹划实不知自何时便已在脑中成型,不提几人,便冷如佘十方也为之动容,换个人在场,便是方化听闻,也定然深感佩服,洛丙南相望秦正山,秦正山又看看萧信,几人似笑非笑,半晌不语,终是盯着诸葛千机,诸葛千机见众人如此,一时不知所措,奇怪问道:“诸位,怎...是不是老夫说错了什么?怎这般...”
“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不语,俱是朗声颜笑,萧信起身弯腰作揖:“诸葛庄主,你还要我等再说些什么?萧某困扰多年,你三言两语便已解决,这一番筹划决策,便是我祖萧何,你祖孔明,也不可能思至如此天衣无缝,我看这妖宗想要取胜,恐怕只有将诸葛庄主请去,才能如愿了,哈哈哈哈哈...”
萧信一边摇头,一边拍手,面色从未如此轻松,仿佛已看到人宗大胜之境,其他几人也纷纷起身,洛丙南向着秦正山笑道:“秦将军,待除妖之役过后,你干脆请诸葛庄主常住秦府,做你的军师,千百年后,书文典籍之上,定然会奉秦将军为常胜将军,哈哈哈...”
秦将军大手一挥,高声道:“诸葛庄主一计,秦某不知如何表达钦佩之意,尹谷主,今日劳烦孔雀谷破费一番,备上美酒佳肴,我欲与几位掌门把酒言欢,这两年忧愁,待诸葛庄主讲言,秦某也是着实痛快,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好!欢儿,传令下去,备酒设宴!”
原本殿堂之中压抑充斥,如今几人言欢,堂门也被孔欢打开,笑声传出,诸葛千机见众人如此,放心下去,但还欲谦逊,却被洛丙南一把拉住,又打趣了一时三刻,瀑布上,白云间,各色孔雀飞舞,尽情嘶鸣,众人把酒言欢,不管今后如何。天下万物,哪怕强如这几位,也需这烈酒当歌,短暂忘却些揪人的烦恼。
夏日燥热,北方少有雨水,昨夜暴雨未停,清晨饶是日光重现,山林小道却已是泥泞不堪,计雪然也不知为何,没有御空,真气庇护浑身,泥水倒没有沾染半点。走了近一个时辰,这年轻高手似也累了,一跃而上,在高树上找了个干净枝干,坐上歇息下来。
“唉...”一声长叹,计雪然刚打开了包裹拿出干粮,愁思上容,又将干粮放回,脑中尽是不久前尹芳竹的话语。数日前,计雪然回到山谷,尹芳竹深夜将其喊出,悬崖之上,聊了良久。
“雪然,不日你便要同两位掌门共去毒瘴渊,假练逃脱,其中要点,你可铭记?”
“义父放心,舅公临走前已将此事交代清楚,雪然定不会遗漏,只等妖宗上钩。”
“嗯...”
“义父,白日里听大师兄讲述,舅公的筹策,几是万无一失,为何您还是这般满面愁绪,此刻来这崖边,是有什么事要给雪然交代吗?”
“唉...诸葛师叔献计,无论是谁听来,也能保万无一失,但自为父此次闭关之后,总能与往日觉察不同,即便是一切按照人宗所来,但妖宗实力非常,大战过后,谁又能保证,我人宗还能幸存多少,这番苦战,杀业太大了。”
“义父...原来您是担忧此事,雪然经历不多,也不知如何劝慰,但我觉得,若没这杀伐,待妖宗鼎盛之后,恐怕于我人宗,只剩灭顶之灾,取舍之下,唯有此番。”
“不错,雪然你如此年纪便能感悟这取舍之道,为父甚为欣慰,这个你拿着,收好。”
“义父这是?”
“吾有感悟,此番除妖之役,我有劫难,生死未卜,若为父不慎离去,雪然,无论何时,无论何事,我都要你答应我,保玲珑一生平安,若为父能平安度过,心中所愿已了,我也要将玲珑的性命托付给你,也不论玲珑日后嫁何人为妻,你答应我。”
“义父,你怎能说这种话...”
“你答应我。”
“雪然答应!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但凡还有一口气在,便保玲珑秋毫无恙!”
“呵呵...雪然,难为你了,让你满足为父的私欲,方才那瓶子中,有一丹药,是你祖师临终前交付于我,这颗丹药,治百病,疗千伤,解万毒,但这世上恐怕已没有几颗,今日你拿好,除妖之战危险至极,倘若你有不测,危急时刻能保你一命,切记不可随意打开,此丹药及易风化。”
“义父,我怎能拿这丹药,你方才说感悟此战有劫难,那这丹药岂不是正好能化解...”
“雪然不用推脱,我知你心中所想,为父此番劫难不是这丹药所能化解,你体会不到,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你能保命,玲珑才能安存,故而也不能给玲珑,你就当是义父自私自利,全为玲珑着想,收下!”
“...”
“要为父求你么?”
“...义父!雪然收下便是。”
“雪然,莫要埋怨义父,若玲珑不测,为父无脸去见你义母。”
“义父...”
画面愈发模糊,计雪然从思绪中醒来,手中多了个药瓶,虽尹芳竹没有告知这丹药的名字,可计雪然一眼便认出了药瓶,是出自清平镇白氏夫妇之手,方化所炼丹药中能有这般功效的,只有世上仅存的千岁龟灵丸了。
“唉...”长叹了口气,计雪然将药瓶藏回怀中,他起身皱了下眉头,瞬间御空而起,半空,计雪然也不言语,谨慎着盯着树后,片刻,神貌舒展,树后噌的跑出来两只松鼠,追逐打闹,计雪然暗笑自己失神之余,又反常的敏感,望了会儿嬉戏的松鼠,他像是老友告别,对着松鼠摆摆手,转身离去,向着西北而去,西北之地,应是那未央宫。
远方的红点再也难寻,树后的松鼠也早已不见,方才大树不远处,两道人影显现,一人背对,不见容貌,另一人黄袍灰衫,长脸细胡,正是玄门泷泽道人,泷泽道人毕恭毕敬,但忍不住又向着天际多望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