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同一众僧人,就连化善禅师也已经面露惊讶,虽是不敢相信,但却认定支成海绝没说谎,至于究竟如何才能解开疑惑,恐怕只有双方对证才可,毒芙蓉一旁盯着化善禅师,一言不发,眼中时而合上,似在回想某些痛苦的回忆,总有无奈的叹息发自口中。
化善禅师深邃的双眼出卖了年轻的面容,过了良久,他站起身子,其他人也跟随而起,只听化善禅师道:“初水,光布江湖令,七日之后,明王寺于大慈院召开明王法会,不论大小正魔,尽请到场。”
初水愣了愣,好像又品尝了一下化善的话语,随即点头称是,退出大殿,支成海一脸激动,若不是化善禅师真气所致,或许支成海又要下跪。江湖令乃江湖大派才有资格发散,但均是江湖争斗之事,明王寺千年以来,从未有过此行,如今化善禅师身为住持,首次介入世俗,召开明王法会,又怎不让人惊讶。
大殿中几人还在交谈,明王寺上下却已是弟子尽出,一连三日,僧人不吃不喝,北到边疆秦府,南至酆都三尸教,中原大小各个门派,均已收到江湖令,同时也俱是震惊连连。众人皆知灵蟾派突遭灭门,而传闻毒芙蓉成了仅存的幸存者,已经得到明王寺的庇护,但不想明王寺会如此看重,届时明王法会究竟如何,恐怕与某个门派有着莫大的关联,还未到时日,又是各种流言蜚语飞窜漫天。
七日之期不长不短,明王寺处于中原正中,众多门派几乎都在第六日齐至波印山。卧龙山庄诸葛百略留守庄中,诸葛千机带领其子还有六丁六甲,而诸葛西凉也跟随前来。孔雀谷尹芳竹为首,孔欢和尹玲珑左右跟随,与以往不同,却唯独少了计雪然的身影。三尸教佘十方,魍魉,屠将,秃恶竟然全部来此,教中首脑几乎是倾巢而出,丝毫没有留高手在教中守护。烈火门等门派也均是掌门连同长老如约而至,第七日清晨,众门派受明王寺沙弥引领上山之时,未央宫一干人才到,计雪然一身红衣,夹杂在紫色人群中,显得异常扎眼。计雪然与萧冉儿婚约在身,江湖人尽皆知,自然也就没觉得什么,可尹芳竹有些异色的眼光望来,计雪然总觉不适,再望过去,尹玲珑尖锐的目光瞪来,计雪然心中一突,连连回避过去,卧龙山庄之处,诸葛西凉单薄的身体笑望计雪然,计雪然身边萧冉儿突然凑了过来,对着西凉笑去,诸葛西凉一愣,脸上一红,点了点头。
众门派虽然来得都是帮中骨干,但门派之多,人数也有数百,好在沙弥们引领众人到了沙擖峰顶,宽阔的草坪之上,便是再来一倍之多的门派,也自然不在话下。沙擖峰高达千丈之余,但山顶却没有任何寒冷之意,便是一丝罡风也未曾刮过,青嫩的草坪散发着奇异的香味,恍如佛像脚下的佛香,闭上双眼,神识感知,金光扎眼的气息自嫩草中散发,这明王寺千年圣地的名字,当真不是白来的。
众门派此时已经全部到齐,这明王法会召开之地,也却是奇怪,正巧是悬崖之边,化善禅师早已站在崖边,等候众人。所有门派中,豪门占据前方,小门派则挤在后方,千百年来,已是不变的规则,随着化善禅师双手合十之际,明王法会终于开始。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江湖之事如此繁忙,百忙中还要劳烦诸位不远万里来此赴会,老僧深感歉意,化善先行在此谢过诸位。”化善禅师念念,身子已经弯下,对着前方密麻的众人鞠躬下去,江湖之上,化善的身份作此,可谓是实在的大礼,化善前方,无一例外,尽数弯身还礼,直到化善禅师直起了身子,众人才恢复原貌。
化善禅师面对众人,又道:“诸位,法会一时半刻也无法结束,还请就地请坐,草坪简陋,勿要嫌弃。”言毕,化善禅师也不管众人,自己席地而坐,年轻的脸上淡淡望着众人。见主人已坐,众人纷纷坐下,一时三刻,广阔的山峰没有一丝的声响,化善禅师不言,竟也无人好起这个头。前方的化善禅师好似磨练众人耐性一般,一言不发,一群人就这样千目相对,足足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化善禅师才开口。
“除却当日除妖之战,原本明王寺不入世俗已有千年,但十日之前,南疆大派灵蟾派突遭劫难,想必诸位施主也都已得到消息,据贫僧了解,此番劫难绝不简单,似乎还与某些门派有着莫大的联系,贫僧乃是出家之人,不可妄下言论,故而邀请大家前来,望能看出个一二,定下个结论。”
化善一言,正中人们心怀,等待了片刻,江南洛府洛财神道:“化善禅师,我等虽是均已知晓此事,也曾派人前去探查,但南疆多雨,便是有蛛丝马迹也已被冲刷干净,我等俱是没有任何线索,但听闻毒芙蓉侥幸逃脱劫难,是否请出毒芙蓉出来?”
化善禅师点点头,人群中一阵嘈杂,毒芙蓉依旧黑纱遮面,从后方缓缓走向前来,而身后两个僧人一前一后,竟然抬着一口漆木棺材,紧跟在毒芙蓉身后,若说棺材之中是谁,不少人已经猜出,十之八九,便是甄易的尸体。毒芙蓉一现身,计雪然突然心跳加快,多日以来一直惦记,今日见到,终于也放下了心思,而孔雀谷众人中,尹玲珑眼神奇怪,望着自己几乎从未接触过的姨娘。
毒芙蓉明澈美丽的双眸一直观望前方,而余光之中,似乎一直在看着某个方向,那个方向,只有诸葛千机能感受到。毒芙蓉走到化善禅师身边,棺材也放到身旁,她冷冷的望着众人,声音中带着一丝怨恨:“十日之前,我受师命外出采集药引,但返回之时,灵蟾派已是残垣断壁,连家师也惨遭毒手。”
毒芙蓉慢慢讲述,语言中听不出来任何感情,仿佛灵蟾派的灭亡与自己毫无干系,但究竟如何,只有她自己心中知晓。赤九烈见毒芙蓉似乎也不知凶手是谁,有些着急,问道:“那你也是不知凶手是谁了?”
毒芙蓉瞥了一眼赤九烈,道:“这口棺材之中,家师尚未瞑目,在他右手手心,是他留下唯一的线索,但现在不是开棺之际,你们也许不知,就连凶手也不清楚,除了我以外,门中还有一人侥幸存活。”
毒芙蓉一语惊人,而人群中只有一人面露平稳,嘴角微微上翘,稍纵即逝,正是那泷泽真人。众人还未能有人出言询问是谁,支成海不知从哪个地方走出,猥琐的脸上尽是黯淡无光的阴霾,手中还拄着一根木杖,显然是伤势还未恢复。
“咳咳…别怪我支成海命硬,怪就怪你手下大意,竟忘了我还未死!哼!”支成海步履蹒跚的走到棺木旁边,恶狠狠的盯着前方,眼神时时略过诸葛氏人。
化善禅师打断了支成海带来的骚动,道:“支施主,众掌门高人俱在此地,你便将你当日所知尽数告知众位。”
支成海对着化善禅师点了点头,回忆了片刻,眉头越索越紧,终于道:“若说修为功法,灵蟾派虽然不算高明,但若想强攻,一夜之间就能屠尽我派,恐怕以明王寺的实力,也不能轻易做到。不是我支成海海口,自古至今,能从灵蟾派全身而退的,只有方化一人。”
秦吉忽道:“你若有话便快讲,派都灭了,还有什么可炫耀的!”
数年不见,秦家大少爷还是这等目中无人,但连同支成海在内,也无人理会他,支成海继续道:“凶手修为与我等不相上下,但却是有绝命阵法相助,天雷之下,便是妖宗三长老也难逃一死,又何况是我灵蟾派,敢问诸葛庄主,天下阵法,可有几个能够引动天上神雷?”
支成海讲述,众人一惊再惊,想不到凶手会有阵法相助,一时纷纷望向诸葛千机。诸葛千机闻言,也是震惊连连,思索了半晌,道:“天下阵法变化多端,但万阵归一,若说能引动天下神雷的阵法,老夫所知,唯有当日除妖之役的困天锁地神煞大阵,但大阵所需之物世间罕有,恐怕千年之内再无启动的可能。”
萧信道:“那便不是阵法了?”
此时三尸教屠将长老冷笑:“萧宫主此言差矣,能凭借一己之力便引动天雷的不止一人,还需什么阵法。”
屠将之言,分明是在说当日计雪然大闹三尸教之时的做法,虽是记仇,但却是事实,众人忽然又向着计雪然望去,指指点点开来。
尹芳竹心中有些恼怒,刚欲开口,支成海已经抢先:“我支成海以性命担保,我所见的,绝对是阵法,孔雀谷九天应雷诀虽然高明,但下方之人却丝毫不用躲避,就像当日在困天锁地神煞大阵中我等不用躲避天雷一般,绝对是阵法!”
支成海一口认定是阵法,他自身修为不俗,论见识也不是泛泛之辈,恐怕真是阵法不假,但诸葛千机已道几无可能,一时又让人思索连连。
洛丙南道:“支长老,除却这天雷一事,你可有别的记忆?”
支成海朗声道:“当然有,在我倒地之时,凶手笃定我掌门绝无活路,道出了一切!哼!”支成海瞪着双眼,已有不少人发现,他一直盯着诸葛千机。“那凶手曾言,能成如今后果,只因是当日我派没有被众人认定是下奇毒的凶手,致使他所在门派被一度怀疑,此番做法,便是要将我等一具杀害,在做个畏罪自杀的假象,而后,凶手便可逍遥法外!哼哼,可你万万没想到,我支成海烂命一条,却硬得很!”
话已至此,便是再过愚钝也听出了支成海所指,众面孔分表震惊,无数道眼光将诸葛氏人包裹其中,而人群中,唯独一人悄悄含笑点头,正是那泷泽真人。诸葛千机等人皆为大震,诸葛千机道:“支长老,若在下听的不错,阁下言中的凶手,便是我卧龙山庄?”
“哼!诸葛千机,少在那装糊涂,你看这是什么!”支成海从袖中拿出一只竹哨,通身紫青,在场众人无人不识,此乃紫青竹哨,唯卧龙山庄仅有。
诸葛西城怒道:“支成海,修要血口喷人,这紫青竹哨你又是从何处捡来,嫁祸我山庄!”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此哨乃是灵蟾派守卫尸体手中发现,经贫僧探查,虽不能表凶手身份,但却是凶手所留不假。”和尚双手合十,诚恳道。
此时,棺木大响,毒芙蓉单手推开了棺木,众人眼前,甄易那惨白的尸体被毒芙蓉从棺材中抬起半身,她将甄易的右手摊开,高高举起,道:“家师临死留下血迹,死人的话,总不会假吧?”
虽然时隔多日,但那歪曲的“卧”字依旧清晰,卧龙山庄众人周围,已有不少开始挪动脚步,缓缓后退,已然是将山庄当成元凶,生怕诸葛氏人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