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有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天天跑到我岗哨旁边，种菜、浇花。
我觉得，她应该是附近的村民。
这老太太可健谈了。
干累了休息时，就坐在岗哨一侧，跟我一阵闲聊。
其实制度上有规定，我们是不允许上岗时，跟别人聊天的。
但我这人吧，心善。
那老太太嘟嘟个没完，咱总不能老不搭理她吧？
一来二去的，我俩就熟了。
老太太告诉我，她已经退休很多年了，在附近的干休所养老，闲着没事儿就在这乱坟岗子旁边，开了个小荒，养点儿花，种点儿菜的。
反正我觉得，她精神上像是有点儿问题。
但就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有时候，老太太的老伴儿，也会骑着那种老式自行车，过来帮忙。
那老头精瘦精瘦的，穿着一身黄色旧军装。
但他却不怎么爱说话。
有一天，老太太还带着一个20岁左右的小姑娘过来，名叫小雪。
小雪是个英语迷，来时手里捧着一本英文书。
头上戴了一顶小草帽。
长的挺漂亮的。
这过程中，小雪就突然饶有兴趣地跟我说了句英语：“do you like swimming?”
她问的很突然。
但是，难不住我。
我其实上学时，英语成绩也是不错的。
当即就回道：“no,i don't.but i really like literature,very much!”
小雪噗嗤笑了：“so you're still a talented person。”
我谦虚道：“i'm flattered.”
“……”
一番英文交流。
我不敢说跟小雪对答如流吧。
但也算是大差不差。
“oh my god！”
“met a kindred spirit today！”
“i'm too cited！”
然后小雪就激动地跑到那老太太跟前，将我狠狠地夸赞了一番。
还告诉她说，自己这回遇到了知音。
就这样，几句英语对话，让小雪对我产生了好感。
这一天我上岗时，老太太就直接跟我摊牌了：我家小雪喜欢上你了，给我做女婿怎么样？
我当时就懵了。
说实话，我虽然对小雪也不反感。
但是我觉得，她并不是我想娶的那种女孩儿。
而且我还是新兵，自身要求很严，部队里明令严禁在驻地找对象。
所以，我就没表态。
这老太太就开始跟我一阵洗脑。
她告诉我说，这小雪是她的外甥女儿。
亲外甥女儿。
小雪很可怜。
小雪的父母，也就是老太太的女儿和女婿，在一场车祸中不幸丧生。
所以小雪从小就一直跟着她这个姥姥生活。
然后老太太就表示，只要你和小雪能成，能对小雪好，我们老两口在燕京有两套房子，将来全是你们的。
还有个一百来万的存款，也留给你们用。
等你退伍了，要是想上班，我帮你找最好的工作。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上学。
我和老伴，会想办法送你上最好的学校。
总之，你想干什么，只要不违法，我们老两口都支持，而且都能给你提供最大的帮助。
前提条件是：你必须对小雪好。
……
呜里哇呀，一大堆。
这老太太是真能讲啊，也真敢讲。
我听了，觉得她简直是得了老年妄想症了。
这牛皮吹的，简直没边儿了。
我想要什么工作，你就给安排什么工作？
我想去上学，你就能给我安排最好的学校？
你哪来的底气啊！
忽悠，接着忽悠！
所以我给了她一个善意的谎言：我在老家已经有媳妇儿了。
然后，就有好几个星期，没再见到这老太太和小雪。
紧接着，我们中队就去北戴河全训了。
一待就三个月。
而且还赶上了非典。
这期间，闲聊时，我就跟一个关系比较好的老兵，聊着聊着，提到了这件事儿。
那老兵听后，直接一拍大腿，骂我大傻逼！
多好的机会啊！
一飞冲天的机会！
而且气的他，连拍大腿。
你知道那老太太是谁吗？
你知道她家老头原来是干什么的吗？
然后这老兵就跟我科普了一下。
那位天天跑到乱坟岗子养花种菜的老太太，是个老革命，老红军。
现任的国家几大元老，其中有三个，都曾经在她手下混过，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
退休前，是某部委的一把手。
她老公，退休前是大军区司令，上将军衔！
你以为呢？
你要是能娶到小雪，这辈子就一步登天了。
我听的目瞪口呆！
难以置信。
真的是难以置信。
因为那老两口，穿的都跟农村老头老太太，没啥区别。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们是附近村里的村民呢。
后来熟了，也只把她当作退休普通员工。
就这样，一个出人头地、一飞冲天的机会，稍纵即逝。
后来我也曾后悔过。
确实后悔过。
我经常在想：倘若我当时真的答应下来，成了这老太太的外甥女婿，我的人生轨迹，究竟会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真的，从那以后我也深深地明白了一个道理。
人，不可貌相。
不到燕京，不知道官有多大。
更不知道，那些大人物有多低调。
后来，全训回来，我听老兵们说，那老太太又给小雪物色了一个新的女婿人选。
也是我们部队的。
是个士官。
……
忆及往事。
我心里不由得感慨万千。
而且，我马上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眼前这个‘大东家’，显然就是小雪现在的老公。
那么，也就是说，他也是我们部队出来的！
我靠！
不会这么巧吧？
想通了这些之后，我猛地朝即将出门的‘大东家’喊了一声：“等等，我问你……”
话刚一出口，我就赶快止住了。
靠，我问他什么啊？
他配吗？
作为特卫局的一员，还是个老士官。
你假借媳妇一方的权势，谋取私利，甚至是拐骗幼女，做毒品生意。
这种人，简直是没有任何做人底线。
“说，你想说什么？”大东家回头瞄了我一眼，催促道。
这时，外面的女子又开始催促了起来：“老公，老公？你怎么还不出来？你再不出来，我就进去了！i'm getting impatient waiting……”
然后，我终于忍不住了。
我已经完全确定，外面的人就是小雪了。
她讲英文时，很有辨识度。
声音极具特色。
而且，虽然很流利，但其实并不是特别标准。
“小雪！”
“小雪！”
“外面的人，是小雪吗？”
我对着外面，大声地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