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孤魂野鬼不害人，也不折腾百姓。
    可正因此，百姓们更加害怕。
    寻常小鬼都是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或者蹲在床头床尾吸两口阳气。
    一有点风吹草动，它们立刻就跑了。
    鬼是怕人的！
    而眼前这些鬼，根本不怕人。
    它们在向国君讨债。
    百姓们或许不认字，看不明白横幅上写着什么。
    但“鬼哭狼嚎”的喊话他们听得懂。
    指名道姓让国君还钱。
    这是多大的胆子？
    这又是多大的后台？
    问题，国君关起门来当缩头乌龟，根本不敢派人把这些鬼物驱逐出去。
    唯一的可能，这些鬼物太厉害了。
    连国君都害怕。
    百姓们更害怕。
    他们怕万一打起来，自己被牵连。
    城门失火还殃及池鱼呢，更何况这些鬼物跟国君干仗。
    兵荒马乱都没地方跑了，更要是换成猛鬼，自己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
    “跑！”
    “赶紧跑！”
    “先去外面避避风头，过几年再回来。”
    “反正就一个破房子，没什么好心疼的。”
    “再不跑就要被猛鬼害命了。”
    一户人家收拾东西跑路，然后是十户人家。
    越来越多的人逃跑。
    国都中的人气越来越低。
    与之相对的就是，鬼气越来越重。
    天气本就寒冷，大堆的鬼物在国都聚集，引得天地异变。
    城池上方乌云密布，层层遮蔽。
    城池中雾气浓郁，伸手不见五指。
    这根本就是一片鬼蜮场面。
    鬼物属阴，与活人相冲。
    浓郁的鬼气令活人本能的不舒服，第六感不断提醒人们，危险、危险，快跑！
    没多久，国都就成了一座空城。
    “君上，要不咱们别扛了吧。”
    “是啊君上，咱们扛不住啊。”
    “那些鬼物，它们不害人，就是恶心人啊。”
    “关键是咱们向天宫求援的书信去了那么多，全都石沉大海啊。”
    “这日子没法过了。”
    寻常时候，街上要是有个小摊小贩，士兵们如狼似虎，重拳出击。
    现在，士兵们一个个当缩头乌龟。
    一个月还不到一百钱，玩什么命啊。
    天宫修士的命都不值十万钱，更何况自己。
    一个人不出战，那叫抗命。
    一千个人、一万个人不出战，那就是上级的命令有问题。
    国君是明白人。
    “算了，叫他们过来搬东西吧，看上什么搬什么吧。”
    消息传到姜国。
    岳川向翁胖子说道：“这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让他们收拾东西，离开我的领地。”
    翁胖子领会。
    于是，这些国君全都变成庶人。
    他们失去了一切，但是他们获得了自由。
    姜国的版图再次扩大。
    原本的宫殿也被改成城隍庙。
    那些文武大臣们原本还想着，无论谁来当国君，都离不开自己。
    却没想到，姜国根本不打算治理这里。
    文武大臣集体下岗。
    下岗！
    这是一个新词。
    但这个新词短短几天就传遍中原百国。
    国君下岗、国相下岗、大将军下岗……
    国中一个活人都不要。
    宫中当差的都变成了鬼物。
    夜幕降临，原本扛着横幅游街闹腾的孤魂野鬼齐刷刷换了行头。
    说不上多么好看，但至少有个人样子了。
    统一的服装，统一的造型。
    就连面相也不再青面獠牙。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这是打更的。
    大街小巷，不断有更夫游走。
    看到出门便溺的，更夫都会咳嗽几声提醒。
    起初，当地人不知道什么意思。
    可是没多久，就被城隍的鬼差入梦，一顿小皮鞭伺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这些国家的大街小巷也都被鬼差清理、整顿。
    首先是阳宅登记。
    每家每户的阳宅都统一登记造册，并且发放对应的文书。
    “此阳宅为尔祖业，供尔子孙繁衍生息所用，祖宗基业不可篡夺，不可转卖，否则祖宗不宁，人丁不旺……”
    城隍庙颁发的阳宅文书没有七十年产权，也没有拆迁补偿的内容。
    这是永久的。
    只要子孙尚在人世，就不会被转卖。
    拿到这个文书，原本对姜国陌生，甚至抵触的百姓瞬间跪地磕头，高声赞颂城隍，赞颂姜国。
    而岳川，香火越来越多，越来越旺，越来越坚定。
    “清风家这次立下了汗马功劳，不错，不错！”
    胡黄白柳灰几家，可以在土地庙等处修行。
    而清风家，只能在城隍庙修行。
    但是天下间的城隍庙屈指可数。
    姜国、伊犁、科尔沁、姑苏城。
    总共就四个。
    但是天下间的孤魂野鬼不计其数。
    阳间积攒的鬼物太多了。
    虽然绝大多数是没有理智的厉鬼，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雷霆劈死。
    但也有一些得了灵智的老鬼，像碑王、烟王那种。
    会积极的做功德，以延迟雷劫到来时间。
    所以，人间积攒的鬼物数量非常可观。
    人要生存，鬼物也要生存。
    人住在城镇，鬼物隐藏在深山老林。
    可总有一些人进入深山老林冲撞鬼物，然后又说鬼物害人等等。
    这是一种不可调和的矛盾。
    人侵占了鸟兽的栖息地，侵占了水族的栖息地，侵占了鬼物的栖息地。
    纵观人族的发展，总是一种“有我无他”的架势。
    人族活动的范围上，不能有任何其他生灵。
    有就是妖孽。
    打死！
    岳川却有不同的理解。
    人在城镇居住，鬼物在城隍庙修行。
    双方各行其是，各司其职，互不干涉，和谐共处。
    城镇的治理和运行，完全可以交给鬼物。
    鬼物通过城隍做功德，有了气运傍身，也能极大延长“阴寿”，不用再每天担心被雷劈。
    如此一来，人族有多大的地盘，鬼物就有多大的地盘。
    双方的利益从矛盾不可调和，变成一致。
    只是中原百国尽数纳入岳川囊中，一下子多出来上千个大大小小的城镇。
    这就意味着上千个大大小小的城隍庙。
    每个城隍庙能根据规模以及城镇人口，能提供几十甚至上百个阴差编制。
    编制之外，还能存在若干辅助鬼物。
    这么一算，能解决几十万就业问题。
    最重要的，这算是给天下开了一个先河，一个人与其他形式存在和谐共存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