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跟着二皇兄去各处查看了一番。”三皇子大大方方的说道。
“哼!真是父皇的好儿子。”四皇子一笑道,“有你们这些做兄长的操劳,我等自然可以安枕无忧了!”
“阴阳怪气的!”绿冬瞪了四皇子一眼,绿冬是真心不待见这位四皇子。
三皇子习惯了被四皇子揶揄,再者,绿冬已经替他怼了四皇子了,他若是再说什么,必定又会被四皇子取笑,也显得他太小气了。是以只坐在一旁没有说话。
皇妃心里一直有个谜团,那就是镇国公因为什么被诬陷谋反?这话当然不能问绿冬,应皇子说到这个话题也似有难言之隐,所以她一直想向三皇子问个明白。去到饭厅的时候,她趁着无人注意,悄声对三皇子说道:“三皇子慢走,我有一句话想问你。”
三皇子以为还是盯着二皇子的事,便说道:“此时父皇身边都是朝臣,皇嫂不必担心。”
“我是想问镇国公为什么会被说谋反?有什么证据吗?”仓促之间,皇妃顾不来委婉,直接问道。
“……”三皇子果然和应皇子一样,一听这话立马就沉默下来,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怎么?三皇子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意相告?”皇妃道。
“皇兄难道没有跟皇嫂说过?”三皇子问。
皇妃一面跟三皇子说话,一面留神看着前面走的应皇子,四皇子和绿冬,怕他们发现她和三皇子落后,停下来等他们,那样就什么也说不成了。好在此时人们都前去吃饭,应皇子他们一出馆舍就碰到了熟人,边走边聊十分热乎,一时没有顾到他们。
“我现在想听你说!”皇妃霸道的说道,“你要不想说就请便!”
三皇子停住脚,顿了顿,才迈步走开,小声说道:“据说镇国公此次外出巡边,跟地方官员过从甚密,……还将贡上的一件织锦龙袍穿到了自己身上。”
“啊?!这,这,这……”皇妃别的不知道,可这龙袍加身意味着什么她还是清楚的。过从甚密可能是捕风捉影,可龙袍加身,这,要不是有人亲眼所见,谁敢拿这个乱说?怪不得应皇子说起来欲言又止,他肯定也是想不通镇国公为什么会这样做吧?
“那,镇国公要是有事,绿冬会不会受牵连?”她忙问。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一说到这话,三皇子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愿生生世世不入帝王家,这话也同样适用于官宦之家,尤其手握重权之辈。若天下升平,自然子孙后代可以安享福荫,但若一朝有事,那受牵连的就不止是三代了。
“那可怎么办?”皇妃急道,“我是不会让绿冬有事的。”
三皇子苦笑,他更不想绿冬有事,可,他的想法管用吗?
“三皇子,你觉得绿冬怎么样?”事情紧急,皇妃决定自己来做这个介绍人。
“什么怎么样?”三皇子没听懂。
皇妃正要说话,却见前面已经是饭厅了,应皇子等正站在门口等着他们,便小声说道:“要是真出什么事,就只有你能救绿冬了。”
三皇子闻言愕然,皇妃却不理他,自向应皇子他们走去。她其实并不知道怎么才能救得绿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说,可能只是单纯想把两个人绑在一起吧?饭厅到了,她来不及多想,垂首敛袂,乖巧的跟在应皇子身后走了进去。能来围场的除了皇亲再就是朝中重臣,又是这样近距离接触,不比往常,大意不得。
圣上稍作歇息,看起来神采奕奕。回到这熟悉的地方,他只觉全身轻松,身上的血性野性喷然勃发,感觉像是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圣上跟一班老臣在里屋,除二皇子以外的所有皇子和年轻的世子们都在外屋。大家本意都不在吃饭,三口两口应付过去,便另找地方去喝酒斗牌,各寻乐子去了。绿冬一直闷闷的,镇国公抱病没有前来,但绿冬的爹,赵万成来了,在里屋伴驾。皇妃看着绿冬,跟应皇子说道:“要不今天我跟绿冬睡一屋吧?你去跟三皇子睡。”
“不可。”应皇子断然说道,“此时众目睽睽,不可生事。”
“哼!”皇妃不满的冲应皇子哼了一声,她没想到应皇子也会这样明哲保身。
“镇国公之事未有公论之前,凡事都要谨慎,切不可因你我使镇国公再添罪责。”应皇子道。
皇妃这才知道应皇子是怕自己连累镇国公。她不由得又哼了一声,可却是傲娇的语气,她就知道自己的男人不是不讲义气的胆小鬼。
“跟任何人都不许提及镇国公之事!”应皇子又嘱咐道。
不用应皇子嘱咐,皇妃也知道此中历害。便是跟绿冬她也只能是用眼神,动作来表示安慰。夜里睡下,她犹豫再三,还是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应皇子,“我想撮合三皇子和绿冬。”
“三皇子和绿冬怎么了?”应皇子睡意朦胧,问道。
“我想让绿冬嫁给三皇子。”皇妃又道。
三皇子哑然一笑,“你想?”
“对呀!”皇妃看出应皇子的取笑,提高声音道。
应皇子忙“嘘”了一声,翻身搂住皇妃道,“天不早了,明日还需早起,冰儿睡吧。”
说着,手一拍一拍的拍着皇妃的肩膀,哄她入睡。
“哎呀我说的是真的!”皇妃挣开应皇子的怀抱,坐起来道。
应皇子知道睡不成了,只得也坐了起来,看着皇妃问:“那你打算怎样撮合?”说罢也不等皇妃回答,便又一连声问道,“你可知道男女婚事须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这其间全无利害冲突,试问,你是能说服圣上弃朝政利弊于不顾,还是能让镇国公罔顾圣意,自行为孙女择婿?尤其此时镇国公处于如此险境,若再传出欲将孙女嫁于皇子,更显得他居心叵测。——此事万万不可行!”
皇妃空有一腔热忱,并没有想好具体怎么做。此时被应皇子问的一愣一愣的,可还是不服气的嘟着嘴。应皇子只得好言哄她睡下。可皇妃这一夜却失眠了,眼睁睁盘算到天亮。自她醒来以后,这还是头一次。脑袋枕在枕头上,脑子里却是万马奔腾,一个念头接着一个念头,这个想法行不通,就另开辟一条新思路。她一定要为绿冬做成这件事。不管是圣上还是镇国公都不能阻挡。
第二天,围猎正式开始。皇妃刚有点睡意,就听见外面人喊马嘶,听着让人又是兴奋又是紧张。皇妃哪里还能睡得住,赶紧起来。应皇子早在天不亮就出去了,皇妃知道应皇子今天事忙,也不等他回来招呼,自己吃喝洗漱完毕,就穿好衣服出来。此时正是数九寒冬,清早的山上寒气刺骨,太阳照在身上感受不到一丝热度。皇妃穿着厚厚的灰鼠皮大氅,头上带着帽子,脸上带着口罩,脖子上围着毛茸茸的围巾,浑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着两只黑乌乌的眼睛。咋一出来,人们都看着她笑。皇妃却毫不在意。既要风度又要温度是她一贯的宗旨。她才不要让自己冻得脸色铁青,还在那里强装淡定。再说了,这可是灰鼠皮诶!多难得啊!不趁着这人多的时候显摆显摆,更待何时。
山下林子里,尘土飞扬,吆喝声此起彼伏。那是圣上的侍从在做最后的清场,并惊起猎物,以供众人射杀。皇妃看了一眼四周,只见从山上到山下,不远不近,都有侍卫把守,心里略略放心。今天是围猎的头一天,圣上老佛爷亲自下场,安保工作自然不能大意。皇妃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在马队中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应皇子或者三皇子的影子。正想再往前挤挤,忽听一声炮响,前面的马队像开了闸的洪水,轰然向山下奔泻。
站在后面的老弱妇孺,一拥上前,都站在崖边。虽然山下树木遮天蔽日,人马行于其间,只看见烟尘四起,可人们还是看得津津有味。皇妃这时才想起绿冬来,在人群中四处寻找,可这头找到那头,也没看见绿冬。这时紫玉说道:“皇妃可是在找绿冬姑娘?喏,在下面呢。”
“下……”皇妃回头找,一看下面就是山下,惊道,“下面?绿冬也去打猎了?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这可是……”
紫玉见皇妃结结巴巴语不成句,显然是吃惊不小,便笑道:“亏得皇妃还跟绿冬姑娘要好呢,都不知道绿冬姑娘可是这满朝歌唯一一个能跟着爷们围猎的女子。”
“啊?”皇妃这还真不知道。便问,“问什么只要她能跟着男人们打猎?”
“这其一吗,自然是因为绿冬姑娘深得圣上喜爱,故才有此特权。”紫玉道,“其二则是绿冬姑娘的个性使然。”
紫玉会说话,不直说绿冬是假小子。皇妃看了紫玉一眼没有说话。不过绿冬能跟着圣上一起去打猎,她对此倒还是挺高兴的。这是不是说明圣上对绿冬的恩宠并没有因为镇国公的谣言而转变?也说明绿冬的心情还不错。再者,有绿冬在,应皇子和三皇子多少能有个膀臂。尤其是应皇子,他跟在圣上身边,是最危险的,子弹不长眼,他们又处于行进中,谁知道二皇子的的射击技术行不行啊?又有谁知道二皇子的目标是不是只有圣上一个?
太阳升上了山顶,可山上却仍没有一丝暖意,尤其站在山崖边上,风直扑在身上,皇妃却丝毫不觉得寒冷。她的眼睛紧张的追随着山下的烟尘,等待着那致命一击的声响,风吹在她的灰鼠皮大衣上,如同吹在墙上,她在里面安然无恙。她想应皇子此时能有这样一件衣服多好,能让应皇子穿在身上,刀枪不进,安然无恙。软猬甲,避弹衣,什么都好,她恨自己怎么此时才想起这个问题,明知道应皇子此去危险,可却没有给他做丝毫的防护。
直到吃午饭的时候,皇妃才拖着站麻了的双腿回到了屋里。据应皇子说,他们这一出去,得直到太阳落山才能尽兴而归。皇妃因此饭后略在屋里眯了眯。此时崖边已经没什么人了,冻了一上午,人们都回去歇着去了。养精蓄锐,等着晚上的盛宴。她若是一个人在那里等着,岂不是招人说闲话?她才不要去当那样的显眼包。因此,只能强忍着不安,待在屋里。正无聊间,听得外面一阵骚乱,她立刻觉得出事了。虽然是一样的人喊马嘶,可此时的喊叫声却是那样的急躁,跟一早的兴奋雀跃完全不同。她穿上衣服出来,见人们都往崖边跑,便也跟着过去,人已经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她个子不高,看不到里面,只听见前面有人发出哭声。啊?难道圣上已经遇刺了?可她并没有听到枪声啊?她听过一次枪响,那声音尖利刺耳,比之炮竹声要响亮的多。尤其在这空旷的山谷里,声音应该更加响亮,她不可能听不到。听到人们议论,她才知道,原来是五皇子出事了。
应皇子他们是最后回来的。跟几个皇子守护在圣上周围,人人都是一脸倦容,看不出狩猎归来的满足。皇妃留神看去,见二皇子也在其中,不觉疑惑,是二皇子没有遇到机会,还是他本来的目标就是五皇子?她原本对自己的判断十分自信,也自以为对此间内情了然于胸,可此时却被这半路杀出来的五皇子搅乱了思路。想不通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只能等着应皇子回来问个明白。可这一夜,应皇子却始终没有回来。不只是应皇子,所有的皇子,包括尚未成年的瑞皇子,都被圣上留在他营房的外面,守着五皇子的尸体。
这一夜天降暴雪,气温骤降,皇妃屋里的炉子烧的通红,皇妃仍是在被子上加盖着她的灰鼠皮大衣。可以想见外面雪地里的皇子们会冻成什么样。紫玉要去给应皇子送衣服,被皇妃止住了,这个时候还是有难同当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