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吉左肩膀上被钉了一箭,好在没有伤着骨头,但从马上摔下来可是摔得不轻,他的前军损伤已达七成,无力再战,被撤换下来休整。
右军统军猛安刘继被完颜鹘懒抽调作为第二梯队,眼看萨吉的前军攻不动了,完颜鹘懒只能把右军调上来,命令刘继,务必打通嘎多山口。如果完成任务,提升左监军,赏千户邑。
刘继本就是悍匪,打仗不要命,很会收买人心为己所用。他的右军,素以凶狠着称。完颜鹘懒将刘继的右军调到自己的右路,就是希望他在关键的时候,打出一条通道,确保大军的安全。
细母宏利的一团团长摩崖建议弓箭手换一换,连续三个时辰的激战,即使是分为三批轮换,弓箭手有点吃不住了。好些箭手手臂已经抬不起来,图卜诨团长开始整合箭手,最多还能支撑两个时辰。
“箭支还够不够?”细母宏利问道。
“箭支充裕,钢臂弓损坏一成。”摩崖回答道。
“将受伤的箭手撤回大营,在大营伤兵里挑选能射箭的人员顶上去。有多少算多少吧。完颜鹘懒的中军还没有动,阿莫的预备队还不能上。”细母宏利下令。
“命令图卜诨,放开四百米防区,全力拦住三百米防区就行。”细母宏利继续命令道。
“师长,这样一来,第二道防线的压力就大了。”摩崖脸色微变。
第二道防线就是拒马后面的木盾和长枪手,摩崖是统领。
“怎么?你怕了?”细母宏利眉头一皱。
“什么话?师长,我摩崖自当兵以来,从来不知道怕字怎么写。您告诉图卜诨,我只需要他三箭,其余交给我。”
“军无戏言!”
“愿赌摩崖人头!”
“好!传令。图卜诨弓箭手军阵三箭阻敌后停止射击,放金兵上来,全力压制金兵弓箭手就行,其余的,交给摩崖将军。”
摩崖咬咬牙,嘴里“哼”地一声,匆匆赶往木盾防线,艰巨的考验正等着他的两千人。
刘继并没有急于发动进攻,他招来几名萨吉的手下,仔细询问了前几次进攻的过程,又询问了阵前拒马的情况,倒是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前几次进攻倒下去的人马的尸体,已经基本上处理完了。金兵倒是很有一套方法,用绳索套住死去马匹的尸体拖曳到后方,金兵有专门的人员来处理,至于战死的士兵,也是被马匹很快托运道后方掩埋,但一些零星的尸体也还有,不过来不及完全清理,金兵打开进攻通道就行。每一次进攻,金兵倒下去的尸体就会把进攻通道堵死,必须清理才行,这样一来,两军火力交接的地方,留下的尸体会更多一些,但无关大局。
这就是战场上的残酷。
血鹞师防线的五道拒马,已经被破坏了三道,但也让金兵付出了七千多人的代价,大部分是被钢臂弓射杀的。战线从四百米开始一直到一百米,甚至五十米,密密麻麻的箭羽插在地上,犹如一片片密密麻麻的庄稼地。
刘继这次一反常态,没有利用骑兵冲阵,而是全部改成步卒,顶着大盾,从五百米开始,排列成一个个五百人的小军阵,缓缓前压。从萨吉部下的口中得知,西夏军团血鹞师的拦阻是在三百步左右,所以,刘继的前出部队进至据血鹞师三百五十步后,开始集结,全军下马,结阵而进。虽然缓慢,但损伤最小,而且,他想到了如何破解血鹞师的拒马阵。
因为这次完颜鹘懒是大迁移,所以他携带的物资的确不少,其中就包括大盾。刘继的一千敢死队顶着大盾缓缓前移,速度很慢,前进百步就要休息一下,但阵型始终不乱,可见刘继的部队,纪律严明,训练有素。
“汉儿就是怕死。鹘濑郎君,我看这个刘继够呛。”
说话的,是后军副统领耶鲁巴郎,一个高大硕壮的女真汉子,手里拎着一柄巨型狼牙棒,一看就是金兵将领中的骁勇之辈。
“巴郎,莫要小看刘统领,我看他这个方法可行。”完颜鹘懒眼光毒辣,自然明白刘继的用心。
“你集合两千骑兵,听我号令,准备冲阵。”完颜鹘懒回首命令道。
“是。”耶鲁巴朗拨转马头,自去挑选精兵马队。
四百米,血鹞师没有动静,眼看刘继的敢死队加快了脚步。
三百米,还是没有动静,金兵再次加快了攻击步伐。
突然,尖利的呼叫从天而降,近五千支带着呼啸声的钢制箭羽狠狠扎进金兵的军阵里,饶是金兵紧紧护住头部,但依然会有很多空隙被雕翎箭射进去,马上就是惨叫连连,一个个缺口被放大,军阵里传来统兵谋克或五十夫长声嘶力竭的叫喊:“护盾,护盾!”
而嘎多山上图卜诨则扯着几乎沙哑的嗓子大喊:“急速射击,急速射击。”血鹞师的弓箭手将射速提到极致,发号命令的旗手已经喊不出声音,只能将手中的红旗按照最快射速一次次狠狠劈下,每一次的下落,身后钢臂弓“嗡……”的声音便准时响起,血鹞师的箭手同样疯狂。
尽管钢臂弓威力大,射速高,血鹞师的弓箭手也发挥出了极致的射速,但不得不说,刘继的对应之策还是奏效的。这次集火急速射击造成的损失,是前几次进攻最小的,大约有六成的敢死队冲过了第一道拦阻线,包括一千名金兵弓箭手。
金兵弓箭手终于射出了压制性的第一箭,都是对准山包上的西夏弓箭手去的。虽然马上遭到血鹞更猛烈的还击,但金兵的弓箭手也不是吃素的,尤其是敢死之士。山包上的弓箭手是没有大盾防护的,金兵的弓箭手尽管不多,但也会对血鹞的箭手造成威胁,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倒了下去。
血鹞军团弓箭手统领图卜诨大怒,挥手让预备弓箭手全力压制金兵冲上来的这些箭手,但这些人躲在大盾后面,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全部消灭,但却是被图卜诨的箭队完全压制住。
双方的弓箭手在较量,刘继的步卒却已经冲到拒马前面,燃烧着的火弹纷纷投掷到拒马上,里面都是黑火油,加上拒马本身上面涂抹着油脂,这火势一下子“腾”就烧了起来,拒马多是笔直高大的松木做成,加上些许风势,大火一下子蔓延开来,滚滚的浓烟遮蔽了整个拒马阵,一时间整个战场之上,已经浓烟笼罩。
风势对金兵有利,西北偏南的方向顺着嘎多山脉吹来,烟雾大多向血鹞师的方向吹去,很快军阵里面咳嗽声连连,金兵统军猛安虽然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但他也是多年征战的老手,良机难觅,机会难得,他挥手下令,顿时,金兵急促的号角吹起,后面的金兵闻听,顿时加速冲击的脚步,有一个千人队嗷嗷叫唤地扑了上来。
突然,随着血鹞师军阵里急促的喇叭声,防线里面“噼里啪啦”扔出来好些个沙袋,落地即破,将阵地前的火势压灭出一个口子,只见里面无数血鹞师的军卒肩负沙袋蜂拥而至,将一个个沙袋摔在拒马之上,火势得到遏制,但依然形势严峻,因为最前面的拒马已经被引燃,整个拒马阵的火势依然很大。
一阵急促而又密集的箭雨扫过来,血鹞师的军卒倒下去一大片,眼看火势继而蔓延,一声大吼,火影里冲出来一名彪形大汉,身高足有八尺,体型堪比巨熊,一根带火的巨木被他举在头顶,发力狠狠扔出,正在不断跃起突进的金兵顿时被砸倒一大片,但紧接着,巨汉被如飞的箭雨射成刺猬,轰然倒在拒马阵前。
但巨汉还是为血鹞师的弓箭手争取了一刻宝贵的时间窗口,乘着金兵弓箭手转移注意力的时候,山包上的血鹞师箭阵扑天而降的箭雨准确覆盖了金兵的箭队。
血鹞师弓箭手转移目标的同时,金兵突击队则乘机突进到了血鹞师的木盾阵前,这是金兵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突进到血鹞师的防御核心区,开始最激烈的短兵相接。
金兵第一波的勇士一头扎向盾墙,趴在上面,后面的金兵疾冲踩踏而上高高跃起,已经越过木盾顶端,不等跃起的金兵手中的弯刀劈落,金兵眼里已经闪烁出恐惧之色,只见迎接他的,是无数杆闪烁着寒芒的大宋锥枪。
这个时候,就看出平时训练水平的高于低。西夏铁鹞军团是宋国飞龙卫一手调教出来的,龙六是第一任军团长,三三军阵的配合,锥枪宋刀的转换,不同兵种的混编训练,都是常态训练科目,而且,飞鹞、血鹞、铁鹞三个师还随时进行联合军演,龙六特别强调彼此之间的协调配合,简单说,随便一个飞鹞师的骑兵、血鹞师的弓箭手、铁鹞师的步卒组成的军阵,必须顶住常规部队三十人小队的连续三次攻击而不乱,五次攻击而不散,七次攻击而不伤。
当然,能在铁鹞军团的陪练下做到全身而退的部队,也无疑会成为西夏军团的精锐。
所以,第一波跃起攻击的金兵还没有从抢到头功的狂喜中清醒过来,就已经成为锥枪突刺之下的亡魂。
血鹞师的钢臂弓全力拦阻金兵的后续增援部队,至于突破到木盾阵前的金兵,他们毫不怀疑军阵里的兄弟会用手中锋利的锥枪将他们一个个挑出去。
金兵统军猛安还没有从突破进去的喜悦中缓过来,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扑在木盾上的金兵固然不能幸免,会被从木盾缝隙里不断刺出的锥枪捅成一个个血窟窿,但好不容易突进去的金兵死士,好歹也有一千多人,怎么还没有到一刻钟,阵前突然就安静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