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桐的脚步顿住，忍不住看了夏循一眼。
    后者虽然低着头，却像察觉到了云桐的目光般，轻声道：“上阳宫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如果不是身边还有一些云桐不熟悉的宫人，她真的很想站定问一问夏循，这么帮她是为什么。
    他是王青仪的亲信，难道还会背叛她吗？
    上阳宫中静悄悄的，总是跟在王青仪身边的柳喜柳乐都不在。
    王青仪还病着，宫室里陈旧与新熬的药味叠加在起来，变成一种让人窒息绝望的苦涩味道。
    她这病断断续续也养了小半年，就是不见好。云桐在太医那里查过脉案，太医也说不出所以然，只道是积劳成疾、忧思过重。
    云桐觉得，恐怕是王青仪在伺候先帝的这些年里，受了太多委屈，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在赵光霖死后，重担卸下那一刻，不管是意志还是身体都已经支撑不住了。
    “你来了。”王青仪抬手指了指她卧榻前的位置，“先坐下吧。”
    服侍太后吃药的小宫女是个生面孔，怕是刚入宫，还不怎么会做事。
    药碗在她手里颤颤巍巍的，云桐看着都心慌，便上前接了过来。
    “母后请服药。”她把药喂到王青仪嘴边。
    心惊担颤的小宫女，松了口气，连忙捧起为太后净口的水，等候着。
    她专注地观察学习着云桐的动作，心中暗暗叹道，她没入宫的时候就听过云皇后十分孝顺贤惠。
    这位云皇后自幼父母双亡，养在大伯母身边，因萧夫人与萧贵妃是亲姐妹，萧贵妃便把她接进宫中细心教养。
    听说云皇后也知恩图报，在萧贵妃病重的时候，侍奉在侧不假人手。
    如今看，此言不虚。
    云桐放下药碗，习惯性地接过小宫女手中的茶水俸给王青仪。
    王青仪配合地饮完，将手伸给身边的宫女，让她帮着自己靠在软枕上。
    云桐请起身，退回到自己的位置。
    此时，王青仪突然发问：“我与萧琴儿有什么不一样吗？”
    您是太后，她是个死人，能一样吗。
    云桐知道王青仪问的不是这个。
    “儿臣为母后侍疾，理应如此。”
    云桐温柔地劝道：“太医说了，母后的病只是因为太过疲累，调养一些时日，就会见好的。母后可不能胡思乱想，讳疾忌医。”
    一旁的小宫女还在为这母子亲情感动的时候，却听到身边的太后笑了起来。
    王青仪笑得连咳带喘。
    “娘娘。”小宫女连忙上前扶住她，免得她笑着笑着摔下榻去。
    王青仪边笑边用手指着云桐。
    小宫女生怕太后出岔子，自己被柳喜姑姑责罚，求助地看向云桐。
    云桐知道新入宫的孩子，随便按个罪名就会挨打受罚。
    她心中叹了口气，明明是她与王青仪斗法，何必要她们为难呢。
    “儿臣不明白，还请母后明示。”云桐轻声问。
    王青仪笑得说不出话，连连摆手，缓了一会儿才说：“我只是觉得你这丫头说得对，我怎么能自降身段与萧琴儿去比。”
    一旁的小宫女吓得往后缩了缩，她虽然不明白太后娘娘与云皇后在说什么，但太后提起萧贵妃的口气，让她觉得她们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王青仪苍白的面颊，因为情绪地波动而泛红。
    这让她的气色显得好了许多。
    “我比赵光霖的命都长，怎么会死在这里。”
    王青仪看向云桐的眼睛闪着光。
    云桐在衣袖里捏起手指，差不多是时候了。
    “儿臣觉得母后是寂寞了，不如让江妹妹回宫，陪伴您一段时间？”
    云桐说到这里，又怅然道：“陛下登基以后忙于政事，儿臣因宫务困顿，只能委屈江妹妹与萧妹妹明年春天晋位……”
    云桐看向王青仪：“是儿臣不好，不管怎么说，总也应该把江妹妹接回宫中才是。儿臣既身担皇后之职，就理应照顾诸位妹妹。”
    她原本打算与王青仪一句一还，徐徐图之。
    可是话到嘴边，她改了主意，一口气全部说完了。
    她没有什么底牌是王青仪不知道的，与其自作聪明地与她周旋，不如开诚布公。
    王青仪如今需要的不是添加筹码，而是让她下定决心。
    “江韫那孩子被我娇宠坏了，怕回了宫中惹人嫌。”王青仪斟酌道。
    “我会把江韫当做亲妹妹看待。”云桐笃定道。
    再看王青仪，她的表情似乎并不意外云桐会说出这种话。
    “萧琴儿活了三十多年，也就是最后脑子清楚了一些。”她对着一旁的香炉感叹了一句。
    “你的确是个值得托付的。”
    王青仪说着话的语气既怜悯又讽刺，让云桐很不舒服，但她已经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抱怨了。
    她柔顺的态度，让王青仪又笑了。
    “你要管理宫务，身边总要有人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