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最后还是在清晨时分跟着兴国公入宫了,
至于为何宗人府没有将此事告知林青,与新政一事倒还有几分关系。
传递消息的宗室与京中的工坊颇有联系,
并且暗中操持走私一事,是许多商贾的背后靠山,
因为新政与榷场一事,令其损失惨重,几乎要散尽家财,还不能避祸,
所以他便出于私心,谋求报复,
故意没有将此事通告林青,以此来让他在朝臣勋贵面前失了礼数。
但不论是林青以及兴国公都坚信,其幕后还有元凶主使,并且在背后撺掇,
否则作为皇室宗亲,如何会与皇帝背道而驰。
在京中最支持林青的不是勋贵,也不是百姓,反而是京中这些皇室宗亲。
毕竟北疆打仗保卫的是大乾江山,
只要大乾还在,他们就能过富裕日子。
若是大乾亡了,文臣武将自然能另投他主,继续活下去,但他们确实不行,
他们的荣华富贵与大乾融为一体,
大乾越是富贵,他们的日子便越是舒坦。
所以对于新政以及榷场一事,这些皇室宗亲是最先表态之人,
朝廷最先收归的一些工坊,都是这些皇室宗亲所交出,
当然宫中也没有让其白白损失钱财,给了一些补偿。
至于这刁难之人出于何种目,林青不知,兴国公也不知,
但相信宗人府会查个水落石出。
刚进入宫中,林青就看到了二十四卫在皇城中来回穿梭,
不时押送着几人匆匆离去,
有宫内的太监,也有侍女,还有一些身穿朝服的宗室。
如此一幕让往来行人面面相觑,不时将视线投向林青。
兴国公孟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禁撇了撇嘴,
陛下对于他们这些勋贵国公可是苛刻得很,
若是国公们受了委屈,陛下也大多不予理会,
如今这林青遭遇此事,并没有伤筋动骨,
但陛下却如此大费周章,在大喜之日来回抓人,其心意表露无遗,让兴国公孟述暗暗羡慕。
甚至在进入皇宫之后,黄俊一袭绯袍,手拿拂尘,早早等在宫门处。
见林青与兴国公走近,黄俊连忙迎了上来,微微躬身,朗声开口:
“奴才拜见靖国公兴国公。”
“黄公公,平日里可是不常见呢,怎么今日出现在此?”
兴国公孟述对于黄俊的迎接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喜色,
但很快他的脸色就变得古怪起来。
黄俊微微一笑沉声道:“陛下怕靖国公误会,特地命奴才前来禀报一二,并且阐明其中原委。”
兴国公孟述有些吃味,不禁撇了撇嘴,苦笑着看向林青:
“看来本公是沾了靖国公的光,才得黄公公迎接。”
他随即看向一脸笑意的黄俊:“事情查明了?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搞鬼?”
黄俊脸色凝重下来,侧过身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还请兴国公与靖国公挪步,咱们一边走一边说。”
行走在宫中的御道上,黄俊声音平缓,娓娓道来:
“前些日子抓的那几个掌柜的商会里就有这位理事的份子,
如今他们的商行尽数被查抄,走私渠道也尽数毁于一旦,
而这位理事前些日子又输了好些银钱,苦于无法还账,才心生报复。”
此话一出,二人眉头一皱,
宗人府理事是正五品官员,掌管序录子女嫡庶、生卒、婚嫁,官爵、名谥等事务。
手中并无实权,但却有着一些钱财经手,
肉过留油,雁过拔毛,不应该参与走私之事才对。
林青眼中闪过一抹冷色,传声道:
“银钱是输给谁了,或许可以查一查,
若是能拔出萝卜带出泥,那最好不过,
若是查不出什么,此事就此作罢吧,
还请黄大人劝一劝陛下,莫要与皇室宗亲闹得太僵,如此丢的是天家脸面。”
黄俊微微一笑,轻轻点头:
“咱家也是这般想的,这些事情在旁人眼中是杀头的罪过,
但在陛下与靖国公眼中却不值一提,这是纯粹的恶心人,
给他们一些教训就好,今日是大喜的日子,陛下也不想大动干戈。”
“如此最好。”林青也点头附和。
二人一说一谈,却让一旁的兴国公孟述大为震惊,
虽说早就知道林青与黄俊的关系不一般,
但能直接插手宫中事务的武将,本朝还是头一遭。
宦官勾结武将,这不论在哪一朝都是顶天的大事,怎么这二人毫不避讳?
兴国公孟述倒吸了一口凉气,神情愈发凝重。
黄俊见他如此表情,面容和善,微微一笑:
“兴国公也想到了什么?若是有线索,可与咱家诉说。”
兴国公孟述勉强一笑:“皇室宗亲一事向来犯忌讳,本公还是别掺和其中了。”
“如此甚好。”
黄俊点了点头,语气中的疏离之意,就连林青都察觉得到。
就这样,三人在怪异的氛围中来到了太庙,
这里早早等候了诸多文武百官。
林青打眼望去,休沐了多日,
这些文武百官的气色都好了许多,不再是如先前那般脸色暗淡。
但六部九卿却没有丝毫变化,甚至更为憔悴了一些。
尤其是三司衙门的主官,
他们眼眶周围都被浓郁的漆黑所笼罩,此刻正闭着眼睛站在那里,困意弥漫。
见到他们三人携手而至,不少官员都将眸子投了过来,
在与林青对视时,面容和煦带着微笑连连点头,
但当林青走过后,他们脸上的笑容便迅速收敛,
眸子也变得清冷起来,脸色忽明忽暗,气氛一点点怪异。
走私之事断绝的不仅是工坊的钱财来路,还断绝了京中不少衙门的钱财,
这让一些官员对于事情的始作俑者林青恨之入骨,但却不敢表露...
很快,林青与兴国公来到了最前方,
太庙不同于奉天殿,最上首不是轮龙椅以及各种装饰,而是一排一排的木质牌位。
足足有十余排,甚是壮观,
这些都是大乾绵延三百年的宗亲,以及对大乾做过鼎力贡献的有功之人,
在这些牌位下,有一位穿素衣的老者正依次点亮蜡烛,
随着蜡烛点亮,气氛一点点凝重下来。
黄俊脸色微钝,走上前去微微出声:
“大宗正,奴婢可否去通告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