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深夜的赤林城没有大乾京城那般热闹,反而带着一丝丝死寂,
今日榷场的繁盛,依旧抵挡不住赤林城这从里到外的萧瑟。
就着月色,林青默默走出军帐,身形一点点消失在黑暗中,
他行走在赤林城的大街上,淡淡的脚步声响起,
青石板路上的淡淡积雪也随着他的走过而缓缓融化。
在他身侧,庞大的血色旋涡开始不停轮转,吸纳着赤林城内的血气。
他此刻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阵急切,
若他所猜测为真,
茂州靠不住,身为九边之一的风尘关也靠不住...
如今,赤林城已经被攻破一次,
风尘关出了此等事,这大乾九边还有哪些是能守住的?
若是蛮国大举压境,
九边大门轰然敞开,那大乾该如何应对?
林青的脑子很乱,以至于没有什么思绪,
赤林城已经尽数清理,难不成还要去清理风尘关?
如何清理?自己人杀自己人?
林青脸上露出一些自嘲,
如此做,岂不是与那些藏在阴暗中的硕鼠一般。
可若是不清理,下一次风尘关出乱子,
再下一次铁壁城出乱子,
而后是龙翔关、崔云峰,等等。
西军不过二十万,靖安军不过五万,
还有大大的战马缺口,九边重镇绵延万里,如何守?
他的脚步变得沉重,踩在青石板路上嗒嗒作响,回荡在月色中如同雷鸣。
深吸了一口气,林青在赤林城的中央顿住,
低头沉思,心中带着无法消散的烦躁。
他身上气力来回鼓动,心中忍不住想着,
若是他也达到二品之境,
没有大宗正以及那草原神秘人的桎梏,会不会对如今局势有所缓解?
很快,林青轻轻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他作为大乾国公,率领靖安军不知杀了多少武道高手,
武道强者若不是能够毁天灭地,在军队面前不堪一击。
思绪一点点收拢,
林青身形一闪,如同一道黑色闪电划过赤林城,
使得城内的诸多高手忍不住抬起头来,面露惊骇!
但感受着其上的血腥气息,
他们很快便将思绪收回,变得沉默无声。
天牢最深处,呼延大托所在之地,林青的身影一点点浮现,
他看向里面正站在空荡之处的呼延大托,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到了这里,他竟然有些退缩。
但呼延大托却察觉到了门口的阴影,猛地回过头来,
见到是林青,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眼睛随即眯了起来,浑身充斥着忐忑。
林青比以往多了一些沉默,气息也更加阴沉。
今日他知道是榷场重开的日子,莫不是榷场不顺利?
见林青久久未开口,呼延大托沉声开口:
“靖国公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林青没有说话,只是轻轻一挥手,天牢的大门便缓缓打开。
林青阴着脸进入其中,
一股厮杀的惨烈气息顿时充斥了整座天牢,
使得呼延大托一阵恍惚,
似是看到了前方的诸多族人在尸骸中沉浮。
过了不知多久,林青坐在中央的石桌上,拿起壶中的酒一饮而尽,冷冷开口:
“我问你答,若是说假话,本公现在就杀了你,一了百了。”
一时间,呼延大托只觉得汗毛倒竖,
整个人似是掉入了冰冷的湖面,如针扎一般的杀气涌了过来。
他此刻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林青说的是真的。
“你问。”
呼延大托也十分干脆,
他对于赤林城众人隐瞒是因为那些人不敢杀他,
而眼前这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杀他还真是可能干得出来。
“象山守军被屠一案,呼延部所劫掠的粮草与金银珠宝去哪了?是谁与你勾结?”
冷冷的声音响起,
林青的眸子也投了过来,带着锐利以及寒霜。
但迎上的,却是呼延大托脸上的一丝丝茫然。
“象山?在哪?”
略带疑惑的声音将林青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击碎。
呼延大托不知道象山守军被屠一事。
“你的部下可有听调不听宣之人?或者背着你做了什么事?”
林青有些不死心,又开口问道。
呼延大托眉头微皱,有些狐疑地看向林青:
“我呼延部的确有这么一些人,
但他们与你所说的象山毫无关联,
虽然他们平日里不听王令,但对于他们的动向本王还是了如指掌,
象山...本王没听说过。”
林青猛然沉默,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一声重重的叹息响了起来。
“五军都督府记录的文书军报所写,
象山守军遭受呼延部的攻击,
从而被围城,截断粮道,破城后一众守军被尽数绞杀。”
声音平淡,但在呼延大托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是诬陷,本王所属的呼延部不会去攻什么大乾的城池,
有那功夫,本王与拓跋砚厮杀一二,抢一些草场不好?”
林青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你们草原人野蛮,但你说的话我相信,
在五军都督府的案牍库中,并没有记载这一件事,
反而记录了象山有叛逆存在,风尘关派兵围剿。
你说...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本公该信谁的?”
此言就连呼延大托都愣住了....
他一时间没想明白林青说此事的缘由,又与叛乱有什么关系,
但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眼中闪过惊骇:
“自己人杀自己人?”
呼延大托呼吸一点点急促起来,连忙开口:
“本王可以向你保证,象山一事呼延部绝对没有参与,是...你们乾人在给本王泼脏水。”
说话间,呼延大托眼中闪过一丝恍然,似是想起了什么:
“本王觉得,你应该去查查陈年旧案,
或许百年来的案子中,有一些也是如这般,
你们乾人做的龌龊事,到头来却甩给了我们草原人。”
林青缓缓摇头,他已经不想去查了,
就算查出真相又如何,
陈年旧案,难不成还要将人的尸身刨出来不成?
他现在想的,是这大乾的内忧,不仅仅是没有银钱,
其中还掺杂着党争以及一干利益分配....
如此形成了一个巨大旋涡,几乎要将整个大乾都吞没。
相比于此,外敌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
他不禁在心中生出了一个疑问,
大乾,真能中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