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在离开天牢后,
没有选择回军营,反而继续在赤林城内四处走动。
感受着呼啸冷风,以及渐渐回暖的天气,
林青的心中却是一片冰冷。
抬头看向天空,明月如同无瑕的月盘挂在那里,散发着柔和光芒,
天空中繁星点点,像是在不停眨眼睛,难得的好天气。
但他心中阴霾无论如何也不会隐藏。
深吸了一口气,林青慢步行走,
淡淡的脚步声与青石板的吱嘎声混杂在一起,
很快,他便来到了都指挥使司衙门,
衙门的守卫见到有人前来,不由得心神警惕,手中长刀已然抽出,
“来者何人!”
林青没有回答,只是静静上前,
让那略带昏黄的烛火打在了自己脸上。
刹那间,那守门的西军军卒脸色一僵,神情一肃,长刀收了起来,恭敬一拜:
“拜见靖国公爷。”
“晋国公可睡了?”
“回禀靖国公爷,还未曾,卑职前去通报。”
不多时,林青走在都指挥使司的衙门中,
感受着其四周房舍的黑暗,眼窝愈发深邃,
敌在内不在外,想要在这一间间房舍中将敌人找出来,何其难?
更何况,在如今大乾官场,
你不拿我不拿上官怎么拿,几乎已经达成了共识。
那些人是明是暗还不好说,若是他捅出此事,
说不得他反而成了罪人,以及破坏大乾朝堂的搅局者。
当屋内充满灰尘肮脏之时,投入屋内的那一束光,尽管是光明的,也是有罪的。
兜兜转转,林青很快便来到了种应安所在的房舍,
这里有两百名甲士护卫,
见到他前来,纷纷面露恭敬。
领头之人是曾经见过的种山怀,盾牌兵首领种道坚的儿子。
相比于几个月前,他此刻显得成熟许多。
“拜见靖国公爷,大人在屋中等着。”
林青轻轻点了点头,在他身上来回打量,最后发出一声赞赏:
“家中可有兄弟姐妹,若是想要从军,
可以来我靖安军,如今靖安军正是扩充兵员之际。”
种山怀猛地愣住了,
就连周遭的一些军卒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脸色旋即变得古怪。
“哈哈哈,林青啊,当着我的面就要挖人,我还没死呢。”
种应安出现在房门口,
一身常服,脸色有些虚弱,但看其神情却很是欣喜。
“多谢靖国公爷抬爱,卑职乃西军之人。”
林青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忠诚之人在哪里都招人喜欢。”
林青声音空洞,迈动步子到屋内。
种应安那有些笑容的脸庞在一点点消失,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一丝端倪以及气氛古怪。
进入屋中,种应安匆匆将房门关上,声音有些急迫:
“发生了何事?”
林青径直走到屋中的圆桌前,脸上露出几分苦笑,轻叹一声:
“无处可去,来晋国公这里坐坐。”
一时间,略显朴素的房舍内充斥着哀愁,
不知为何,种应安心中都有一些悲伤。
他脸色微变,旋即变得严肃,对着外面吩咐道:
“去叫种鳄来。”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
人影也随之出现,径直推开房门,
种鳄那略显年轻的身影出现,脸上带着浓浓的疲惫与黑眼圈。
“父亲,我已经来了。”
进入屋内,他微微一愣,敏锐地感受到了一丝不对,
今日的靖国公似是与以往有些不一样,
不似那般肃杀,反而有一些年轻人独有的彷徨。
“发生了何事?”
种应安缓缓摇头,在桌边坐了下来,种鳄则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脸色凝重。
林青叹息一声,从怀中拿出了那一份残缺卷宗,放在桌上。
“今日回到营中,有人与我送来了此物,
是我在京城时极力推动的陈年旧案彻查一事。
我查到五军都督府案牍库之时,
这一些页面被不知何人撕走,导致无法继续。”
种应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接过卷宗,
种鳄也走了过来,父子二人将脑袋凑在一起,慢慢看了起来。
很快,种应安脸上出现一丝惊愕,
种鳄因为不知道象山守军之事所以表现得有些茫然。
“父亲,这卷宗...有什么问题吗?”
种应安忽然有些懂了,为什么一向坚韧肃杀的林青会变成如此模样。
他顿了顿,沉声开口:
“象山守军在兵部以及茂州都指挥使司的记录中,是被呼延部所杀,
那一战死伤超过五千,损失财宝粮草不计其数。”
种应安目光深邃,看向手中的卷宗,呼吸略显急促:
“而在五军都督府的案牍库中,记录了茂州平叛一事,
但此事...只在五军都督府的案牍库中。
不对,现在案牍库中已经没有了,转而在这。”
此话一出,种鳄脸色大变,在经历了一些事情后,
他也知道了朝堂政事不是明面上那般干净,
而是在背地里充满了龌龊伎俩。
如今二者一结合,一个有些让他不寒而栗的猜测出现。
“父亲...您是说...这二件事,有所关联?”
“是同时发生。”
林青在一旁冷冷开口,恢复了以往的冷冽与肃杀。
但种鳄却能听得出来,这言语中充斥着一丝丝无奈,
就如他以往留恋青楼妓馆时,他也是如此这般。
略显朴素的屋内陷入了安静,落针可闻。
沉闷的气氛一点点扩散,
不知过了多久,种应安才发出了一声叹息,沉声开口:
“风尘关的守将已经被调回了朝廷,
茂州的都指挥使颜山音自身难保,
在其中,很难说是朝廷发现了什么,还是他们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
又或者...他们也是无辜的。”
三种可能,但说到第三种时,
种应安发出了一声自嘲,
茂州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情,怎么会与二人没有关系?
“我现在想,要不要将这一份卷宗交给朝廷,
此物送回去,轩然大波是一定的,
只是不知...那些人将这份卷宗送过来的意图是什么?”
“莫非是到此为止?又或者是借刀杀人?”
种应安给出了自己的猜测,苍老的声音在屋内回荡。
“你觉得应不应该给?”他又问道。
林青面露沉重,仔细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
“对于此等事,还是黄大人较为擅长,
我等猜来猜去也查不出什么究竟,不如交给朝廷去查。”
“此言在理,那便送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