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你要走,也不与我说一声,便偷偷去了,这一走,天南海北,哪里还有个见面的时候?”重晓说着流起泪来。
甘缚看他哭的真切,也相劝道,“并非我无情,正是因为顾念你我多年耳鬓厮磨的情谊,才不忍心告诉你,鸣鸾阁一向厉害,若是追查起来,追查到你的头上,岂不是我的罪过了?也辜负了你我之情。”
“休这样说,你我虽无血亲,可是这么多年一同在宫中彼此扶持依靠,我自认,待你比亲兄弟还亲几分,即便是因为你而坐祸,我心中也没有半点埋怨,只求你能躲了这是非,从此逍遥平安便好。”重晓说着,从桌上拿起一盏清酒,说道,“文人士大夫与好友相别,定会折柳、备酒相送,这耳房一侧便有古柳,愚兄也折来修成柳环,兄弟你放在包袱里,愚兄不能陪你一道前去,若是有心念我,便看看这柳枝子,只当是看到愚兄了。”
甘缚听着,泪水直流不住,将那柳环好生收在包袱里。
重晓看他上道,紧接着说道,“还有这薄酒一杯,只当相送,贤弟,饮下此杯,全当愚兄的一点子心意了。”
甘缚虽然被重晓的话哄的眼中泪眼婆娑,也是一颗心仍然悬在胸口,一时一刻都不曾放下,只说自己明日还要赶路,只怕喝酒误事,因此只抿了一丁点,聊表心意。
重晓看甘缚不喝酒,心中恼怒,可是面上仍不显露,怀中的银子掏出,一把递到甘缚的手上,“路上颠簸,多有用钱的地方,这是愚兄的一点心意,还请你莫要嫌弃。”
甘缚也是个贪财的,否则不能与薄春山这样年近五旬、面相不堪的歪拉骨打得火热,看着金子足赤纯黄,于是满口称谢,伸手去接。
结果重晓一把将甘缚拉过,重重地将他打昏在地。谁知道二人说了一会儿话,正赶上通明门侍卫交班之际,数十个将士举着火把从这空屋子一旁走过,火光冲天,其中一个将士还往屋子中窥探,好在重晓警觉,连忙拉着甘缚靠着窗子伏在地上,这才未曾被发觉。
等侍卫们过去,埋伏在暗处的重明与重昼也出来,重明说道,“本想一刀结果了他,只怕他此时昏迷,一刀下去,再惊叫起来,把那将士们引来便坏了。不如再等一刻,等将士们松懈了,咱们将这杀才背到永巷后头的龙首渠,盘剥了衣裳,用麻袋套上,系死了扔进渠中,如此一来便没个不死的,再给管渠闸的太监几两银子,让他趁着天黑,将闸口打开,顺着龙首渠流到宫外去,随他们怎么查,也查不到咱们头上。”
三人议定,果然照着重明所说的做了,通明门一代本就是内侍省、秘书省与掖庭宫三处宫室相聚之地,常有宫女太监鬼鬼祟祟的,将士们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便听到附近有细碎的脚步声,也不当做一回事儿,更使得重晓三人很快得手。
三人用力将甘缚投入河中,又贿赂了看管龙首渠下游四个小闸口的四个太监、一个大闸口上的两个太监,共六人,重晓从甘缚包袱里取出了三十两银子,给了四个小闸口太监每人五两,大闸口上的两个太监每人十两,这件事便成了。原本这些清水衙门口的太监们平日就没有什么油水可捞,两只眼见了白花花的银子恨不得亮起光来,自然是没有什么不请愿意的,哪还管人命之流,二话不说就开了闸口。
重晓三人看着那麻袋顺着龙首渠留到了皇宫外,重晓等人这才放心,又取了甘缚的包袱与衣裳,往衍庆宫走去,再做打算。
而雪茹对皇宫中的路甚不熟悉,足足晚了一个时辰,看到恰好有宫婢走过,她听人说,这通明门与宫婢们所居住的掖庭宫不远,一定在掖庭宫附近,于是悄悄尾随在宫婢们的后头,好不容易才走到了通明门。
过了掖庭宫,不远处便是也通明门,雪茹立在暗处四处张望,足足等了两刻,始终也没有甘缚的身影,又有将士们巡查,她只好躲入一棵大柳树后头的灌木丛里,结果在地上发现一个甚是眼熟得湘绣荷包,等将士们过去,雪茹捡起来一看,才发现那正是她给甘缚的定情之物。
雪茹心想,这荷包一向被甘缚贴身佩戴,他处事谨慎,怎么会不小心落在这地上?
雪茹往后一看,借着月光,雪茹又看到地面上仿佛有人被拖拽过的印记,直到这时候,雪茹心头一冷,可额头上顿时起了汗珠子,才知道大事不妙,只以为事情败露,甘缚已经被人带走,若是她再留在宫中,甘缚受不住苦刑,把她供出来,连她也要跟着皮肉受罪,最终也死得凄惨。雪茹心想,反正横竖是个死,不如铁了心今夜一定要出宫去,或许还有活路也未可知。
恰在此时,雪茹远远地看见一人,是给掖庭宫倾倒潲水的奚官小吏刘麻子,正推着潲水车正往宫外走着,这刘麻子刚从掖庭宫装满潲水,这味道实在是浊臭逼人,一旁经过的将士们都觉得气味难为,避之不及,只有那刘麻子还气定神闲地哼着小调旁若无人的驶过。
雪茹看着不远处的将士们纷纷躲避潲水车的一幕,慌乱之中,心中顿时生了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