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简卉走到宫门口,看到高贤妃也不在堂上坐,只在殿中坐着,便明白了高贤妃来意的一半,不紧不慢地被漱络与淼萍搀扶着走了进去,
高贤妃一看唐简卉来了,不仅丝毫没有从一品贤妃的架子,反而迎了上去,
“臣妾参见贤妃娘娘。”唐简卉微微欠身行礼道。
“妹妹不必多礼,”高贤妃满面堆笑地连忙上前搀扶,“妹妹如今身子贵重,连陛下面前都免了规矩,咱们本就是一家子姐妹,又何必这般多礼呢?”
“多谢贤妃娘娘体恤,”唐简卉说着,引着高贤妃说道,“娘娘请上座!芜菁,还不上茶来?”
高贤妃一边与唐简卉往堂上走去一边说道,“妹妹不必操劳,我今日前来,不过是探望探望妹妹罢了。”
高贤妃扶着唐简卉坐下,又让侍女修业、修业两个用上等绢布包着的绸缎上来,“正好,内府局近日新进了一批蹙金绣,我特意从中选了两匹孔雀牡丹与宝相百合样式的,这宫里啊,依我看就妹妹穿得起,因此给妹妹带来,妹妹送人也好,自己穿也罢,全凭妹妹处置吧。”
“这样珍贵的绸缎,妹妹怎么穿得起?”唐简卉说道。
“妹妹如今怀着龙裔,就是这宫里最珍贵之人,凭它再珍贵的料子,也不及妹妹的万分之一啊。”高贤妃说道。
“贤妃娘娘抬举,臣妾如何能担当得起?”唐简卉正色看着高贤妃说道。
“唐妹妹又何必自谦呢,”高贤妃说道,“妹妹如今住在鸣鸾阁,衣食吃用之物都与陛下的含章殿是一样的,自然是上好的,只是,陛下毕竟是男子,咱们女人家喜欢的小玩意儿,他未必能全然知晓,如今姐姐奉命协理后宫之事,若是妹妹今后有什么想吃的、想穿的、想玩的、想乐的,尽管打法人到长欢殿去告诉姐姐一声儿,姐姐一定给妹妹尽数预备齐全了,妹妹用了,也就安心了,也好安心养胎、平安诞下皇嗣才是正经道理。”
“贤妃娘娘厚爱,让臣妾受宠若惊呢。”唐简卉说道。
“嗐,妹妹哪里话?这宫里的东西,一草一木莫不归属陛下所有,妹妹如今又是陛下心尖上的人,我说是贤妃,充其量不过是个管家婆罢了,有了好东西,自然要先紧着妹妹这边,只是把陛下家里存放的好东西,留给陛下最中意的人罢了,如此,也好让陛下不觉着我这个管事之人偏颇啊。”高贤妃说道。
“姐姐哪里话?姐姐处事最是体察上意、公道清正的,何来偏颇之说呢?”唐简卉说道。
高贤妃听了体察上意的话,也丝毫不恼,仍旧满面堆笑地陪着。
刚好芜菁端茶上来,唐简卉对高贤妃让道,“姐姐请用茶。”
刚说着,一个小太监进来对高贤妃说道,后宫中要放出宫的年老女官们已经在掖庭宫预备妥当了,只等着高贤妃去发放了。
高贤妃也不曾用茶,只说掖庭宫那边还有事要处置,让唐简卉安心养胎,不必相送,可是走到一半,高贤妃又走了回来,在唐简卉身边嘱咐道,“妹妹,有一句话,姐姐憋在心里许久,还是要嘱咐嘱咐,才可安心。”
“什么样的嘱咐?娘娘请说,臣妾洗耳恭听。”唐简卉说道。
“妹妹可曾知道,当初八皇子与宣政夫人是因为什么才被陛下疏远,以至于宣政夫人刚诞下六公主没多久,就被发落到雪川行宫去了?”高贤妃说道。
“这个中细节,臣妾当真不知,”唐简卉说道。
“嗐,说起来,那宣政夫人在宫中的隆宠,不亚于妹妹今日,可不知为何,陛下便对其生了疑心,连最喜爱的八皇子都舍得送到雪川去。别人不知道个中情形,可是姐姐我知道,还不都是因为陛下听信了太史令的天象之说吗?”高贤妃说道。
“天象之说?此等虚言,又岂能迷惑陛下的圣心呢?”唐简卉说道。
“虽是虚言,让那别有用心之人的巧舌一说,再添上些危言耸听的话,听在陛下耳朵里,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三分真话了。”高贤妃说道。
唐简卉一听,这太史令荀伏一向与裴家的人走得亲近,高贤妃这话,岂不是在向唐简卉揭皇后的老底吗?
“嗐,妹妹也不必过于忧心,姐姐不过是给你提个醒罢了。”高贤妃说道,“掖庭宫还有事,姐姐先告辞了。”
“贤妃娘娘慢走,”唐简卉欠身说道。
可是等贤妃走后,唐简卉心想,她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说了,这太史局虽然是个终日只会钻研些旁门左道的小地方,可是毕竟天象事关国运,太史局若是有心掀起一点水花,被皇帝听见了心里,也能兴起一股滔天巨浪来。
虽然如今裴皇后被禁足,可她到底还是皇后,裴家人在朝廷上的势力也越发不可小觑,况且,平日里她与元淮说话之间,也发现,元淮是深信天象之言的,若是裴皇后仍旧用这招来对付她,她的下场,未必会比得上诸葛忆荪,到时候沅姑的仇就报不成了。
“文笏。”唐简卉吩咐道。
“奴婢在。”
“明日寻个空子,将本宫的义父秘书郎唐仲允,叫到鸣鸾阁后花园来。”唐简卉说道。
“是,奴婢明白。”文笏说着,带人走了出去。
“不过在此之前,本宫还有一个故人要会一会呢。”唐简卉吩咐一旁的漱络,“打点打点,本宫一会儿要去天牢一趟。”
“是。”漱络也领命出去。
只见唐简卉端起一碗茶来,细细品着,对芜菁说道,“果然是好茶,细品起来,滋味果真与昭宁寺的粗茶是大不相同呢。”
“回禀娘娘,这是松泉玉暖,听说从前的宣政夫人,是最爱喝此茶的。”芜菁说道。
“果真?怪道方才贤妃左右不喝呢,”唐简卉一边饮着茶、一边心中想到,“高贤妃倒是个八面玲珑的伶俐人,在本宫与皇后之间两面讨好,还谁都不得罪,寻常人哪里会有她这些心思,难怪如今后宫都听她的,只是不知这贤妃,究竟打的是什么心思?难道凭她这比海还要深的心思,当真甘心给陛下和皇后当个默默无闻得管家婆吗?我看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