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山间正好下过了雨,林间弥漫着一股草木的香气,庞宾带着猎鹰走入了林间,i猎鹰被他放了出去,寻找今天的猎物,而庞宾看到林中有一处椴树木桩,庞宾走到那木桩子前头,数了数年轮,一共是一百零二圈。
庞宾眉头一皱,觉着这数目不大好,椴树在羌人的心目中是神圣的甜蜜之木,只是甘过即苦,这棵百年的椴树有一股苦涩的味道,让他有些有心,随后庞宾又坐在这木桩上,闭目养神,用一双耳朵聆听林中白鸟的鸣叫。
鸟鸣声嘈杂极了,像极了那个他故土的族人被无情屠杀的清晨,百鸟也是这般在他家的门前这般鸣叫。
他也发出了一阵阵鸟鸣,像是在安抚林中百鸟,也像是在询问百鸟今日出猎的吉凶与否,鸟儿是林中精灵,是神人的使者,是最通晓上天之意的,百鸟也对他的询问发出了一阵阵回应。
“嗯~”庞宾听着这回声,和二十年前的那个清晨,在他家门前啼叫的鸟儿一样,都在说大祸将至,劝他们避祸为上。
庞宾心中不安,也知道世上之人都会骗他,只有这鸟鸣不会骗他,他也记着父亲临死之前对他的劝告,不可对鸟儿传达的上天示警置若罔闻,否则将迎来杀身之祸。
于是庞宾拿起项上的骨笛,朝着天际凄厉地吹了一声,让它的猎鹰不必巡山了,今日不宜出猎,还是早些归去为是。
可是,就当庞宾转身要离去之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鸟儿的鸣叫,这样凄惨动人的叫声他从来不曾听过,他本想早些离去,可是听着这鸟儿的叫声心痛不已,便循着那鸣叫传来的方向、往林子深处走去。
走到迫近皇室行猎的一处密林之中,庞宾知道,他不能再往前走了,他的父亲便是因为走入了不该去的地方,而失了性命,可是那鸟儿的叫声突然消失了,他不忍心就这样离去,愣在了那里。
正当万籁俱寂之时,一阵风打林间吹过,那鸟儿叫声再次凄凄惨惨地响起,任何一个听得懂那鸟儿叫声的西羌国巫狠心舍它而去,因此庞宾这个西羌国巫的后人明知道今日或有大难,仍旧义无反顾地往林中鸟儿叫声的方向走去。
庞宾走到林中一看,有一只羽毛五彩斑斓的鸟儿正在一株树上一会儿飞、一会儿上下跳跃,口中还不停地鸣叫,庞宾远远地看着,还不知道究竟究竟为何,
走到近处,才看到那鸟儿的脚上仿佛被什么东西拴着,因此飞不出去,飞到树枝高处,被脚下的东西牵引着,就扑闪着翅膀跳到了树枝上,
作为一个精明的猎人,庞宾如何能不知道这是个明晃晃的陷阱,他回头一看,距离这林子的出口不远,此时他若是回头,尚且还能脱身,可是庞宾看那五色鸟儿实在辛苦,明知道是个诱饵,仍旧走上了前去,
刚要往前走,就有埋伏在暗处的士兵从四周跳了出来,庞宾也不曾抵抗,只淡淡地走到那鸟儿的一旁,将五色鸟儿脚上的无色蚕丝解下,刚要将那鸟儿放走,就被士兵一脚踢在了地上,庞宾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士兵用刀剑抵住了脖子,
而那五色鸟儿也不曾走远,刚飞了一会儿,就又被人网住,关在了笼子里,庞宾只见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提着鸟笼走了过来,对他说道,“庞师傅,闻名不如见面,庞师傅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莫测,今日可算让我见到庞师傅的真容了。”
“你是何人?”庞宾问道。
唐简卉看着笼中上下跳跃的五色鸟儿,挑逗着那鸟儿,神情淡然地说道,“前些日子,有一只红尾鸲飞入了我孩儿的房中,将我孩儿啄得好生可怜,险些被伤了眼睛,”
说着,甘绥提着那红尾鸲也走了上来,放在庞宾的面前,让庞宾看着,
“看这红尾鸲儿,如此通人事,想必是由您调教出来的吧。”唐简卉说道,“呦,您平日一向使猎鹰不离身的,方才骨笛声声、传林而出,连我都听的真切,为何那猎鹰还不曾回来?”
庞宾听着,正有些疑惑,只看两个行宫待命的猎户将他的猎鹰提在的手中,脚上用麻绳和铁丝捆着。
猎户将那猎鹰一把仍在庞宾的身前,只听唐简卉说道,“你也仔细看看,可曾是你的猎鹰吗?”
庞宾心思一沉,耳边传来百鸟的哀鸣,知道自己一定是在劫难逃了。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我的孩儿,”唐简卉呵斥道,“说!你究竟是受何人指使?”
而庞宾仍旧默不作声。
“你若不说,我就派人到你的石头屋子里去,把你的妻儿也拿了来,让她们也试试被百鸟啄咬的滋味,你的猎鹰一会儿我就命人烹煮了喂狗,还有你家中的那些简牍,也一个不留。”
庞宾一听,妻儿也就罢了,他狠狠心倒是可以舍得下,只是那简牍,是他祖辈传下来的,如今已经有还有两片就满一千,若是一旦被毁,岂不让他也成了愧对祖先之人?于是只好说道,“求你高抬贵手,我如实相告便是。”
唐简卉听着,与甘绥相视一笑,对庞宾说道,“快说!”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妇人的真实身份,只是隐约觉着她不像是黎人,年纪在五十上下,打扮得甚是素净,像是个在大户人家做事的仆妇。”庞宾说道。
“此人大概三年前问你借过两只黑鹰吧。”甘绥也说道。
“你是如何得知?”庞宾问道。
“这你别管,只说这人姓甚名谁,身上有何不同常人之处、让人可以一眼便分辨出的特征便好。”甘绥说道。
“至于她姓甚名谁,我的确不知,”庞宾说道,“只是记得她的手背上,有一块月牙状的疤痕。”
唐简卉一听,顿时有些灰心,手上有疤痕的人千千万万,只说这个,岂不如同大海捞针吗?
甘绥接着问道,“不知道姓名,你又住在山谷深处,她若是要寻你,那你们该如何联络呢?”
“她若是有事,便会让信鸽来信。我看过了信,就会在信中约定好的地方会面。”庞宾说道。
“那你又该如何主动联络她呢?”唐简卉问道。
“我从不擅自找她,这也是她嘱托我的。”庞宾说道。
“你是在存心耍我?”唐简卉有些不耐烦,说话间,就将一个匕首扔在了那猎鹰的一旁。
“我并无隐瞒,夫人若是要见她,我或许可以一试,让信鸽去寻她便是了。”
“很好,若是能将她引来,我不会伤你和你妻儿分毫,若是不能,别怪我无情。”唐简卉说道。
“是,是。”庞宾看了一旁的猎鹰,心疼地说道,“还请夫人解了这猎鹰脚上的绳索,即便不能将它放归山林,还请给它寻个松快的地方,让它自在一些吧。”
“你倒是关心这畜生,”唐简卉冷笑着说道,“将这猎鹰带回行宫,松开他的一只脚,另外关在兽苑之中,给它些水米。”
“是,”两个待命猎户听着,就将那猎鹰带了下去。
唐简卉对庞宾说道,“三天以内,若是那人不能前来,我就当庞师傅是存心耍我,到时候,不论是这鹰,你的妻儿,还有那些简牍,就都要化于无形了。”
“是,小人不敢。”庞宾也低头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