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怎能这样揣测夫人?”柴朝义听了薄叔的话,耿直的他心中有些不快,“若不是夫人,这些人只怕早就曝尸荒野了。”
“将军恕罪,老朽并非这个意思。”薄叔也连忙作揖解释。
“无妨,我明白薄叔的意思,”诸葛忆荪止住柴朝义的话,对薄叔好生说道,“若说我当初救他们,不存在半点私心,连我也是不信的。”
“老朽明白。”薄叔应和道。
“只是,当日救人要紧,我心中虽然有些打算,人命关天,那一时也顾不上这些。”诸葛忆荪说道,“这雪川城北的百姓也就罢了,他们除了雪川,也没有旁的地方可去,是我让他们跟着行宫里匠人师傅们、懂刺绣烹煮,或是梁大哥商队上的人,学一些安身立命的本领,今后也好自谋生计,不必求靠别人,何可而不为呢?”
“夫人这话甚是,只是这百姓之中想必也有懒怠之人,若是他们偷懒耍滑,不肯听夫人的良言相劝,只想空手混白饭吃,该如何是好呢?”
“薄叔是过来人,自然知道的,救急不救穷,我们行宫南面的庄舍上,是用来收留有危难的百姓的,这样的懒怠之人,最多只能在庄舍上住一个月,过后若是他们不肯学习手艺和本领,我也会让霜娥给他们二两银子,够他们赁一间屋子、买一个月的粮食,或是做个小买卖也足够的,往后就没有了这样的好事了。”诸葛忆荪说道。
“夫人仁善,如此也算是仁至义尽了。”郡马爷说道。
“您也知道,这坐吃山空,再大的山也有吃空的一日,有些人得了银子,一不肯学本事,二不肯寻个差事,三又不肯做个小买卖,这二两银子若是紧着些,花两三个月也是够用的,可偏偏就有人不到十天就花个精光,又在城中沿街乞讨起来,我也没有别的法子,只由着他们如此自生自灭吧,还在这样的人一百个里面也挑不出一两个来,也有一些起初贪图这二两银子,拿了银子去城里头挥霍的,没了银子,又来求我,想学个正经手艺,或是在商队上谋个差事。”
“难道这样的人,夫人还肯再收留?”薄叔问道。
“浪子回头金不换,再说了,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这些人生性并非如此,不过是在苦日子里浸淫久了,气节也短了些,在行宫或是商队上闯荡闯荡,心胸开阔了,腹内有点文墨和口才了,倒也是些可塑之才,即便学不会本领,只跟着商队,在码头上搬卸货物也是好的,每个月还有四五两银子的辛苦钱可拿,莫说是养活自己,养活自己一家几口人也是够的。”
“夫人说的是。”郡马爷说道,“的确如此,我的商队上也有一些是汝南的农人,从前看他们勤恳苦耕,都是老实人,谁知道跟着我们商队来往各处,也学了些与人打交道的心计和筹算,再回汝南,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可见这人的境遇不同,心境和性情也会随之而变。”
“是啊,”诸葛忆荪说道,“到了这几年,有巴州等地的灾民来投,等修养好了,有一半都是想回归故土的,这些我也会让孟先生、严先生的商队借着去货卖香料、布匹、木材的机会,将他们顺路送回巴州老家,可是故土民生凋敝,而他们看着孟先生、严先生靠着货卖雪川土产的工夫,赚进了大把的银钱,哪里会不眼馋心热呢?许多也不会留在故乡,还会跟着孟先生和严先生的车队回来,等混出个头面来,再衣锦还乡,还更体面有底气些呢。”
几人正说着,只见梁如瀚和绸缎庄的伙计从内室里走出来,梁如瀚对着伙计作揖说道,“七日后一早,我亲自带人来取货,还请兄台让人早些打点好,前一天会有人来清点,打点齐整了,我们也好早些启程,前往婆绵。”
“一言为定,小店一定全力打点,多谢梁先生关照小店生意,掌柜的往百凤和丽邑进丝线去了,等掌柜的回来,还请梁先生不吝赏光,往银汉阁一叙,掌柜的想治一桌酒席,宴请先生。”那伙计也说道。
“好说,好说。”梁如瀚笑着握着那伙计的手说道。
“我这就去往库房中清点纱绮,若是不够,还要去兄弟庄子上挪一下来呢,失陪,失陪!”那伙计说着,也快步往后院的库房里走去。
“请便,请便。”梁如瀚也说道。
“如何?可是又谈成了一桩买卖?”诸葛忆荪问道。
“是,订下了三十箱的纱绮的绢衣,等运到了婆绵,买主们一定喜欢。”梁如瀚说道。
“先生好口才,这一会儿的工夫,又做成了一桩好买卖。”郡马爷说道,“只是这纱绮是何物?为何从不曾听过?”
“郡马爷时常在婆绵北边行走,不曾到婆绵南部去,南部人喜好穿一种单纱衣,因为衣衫上的花纹绮丽,外地人只叫做纱绮,”诸葛忆荪说道,“原本婆绵人的纱绮虽然绚烂,用当地的花卉和一些颜色鲜艳的果实来染纱衣,颜色虽然明媚,只是看久了,实在是艳俗了些,我们雪川如今所产的纱绮,用的是婆绵本地产的衣料,加上从宫中带来的蹙金绣的手艺,也在婆绵当地广受喜爱呢,这三十箱运到婆绵的齐朵城,只怕还不够那些买主们分的。”
“夫人好胆识,这蹙金绣在咱们大黎,可是非皇族不能穿得,如何敢绣到外族平民穿得衣料上?若是让京城里的大人们知道了,追究下来,只怕夫人也要受连累啊。”郡马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