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皇后娘娘想得周全,”涅川郡主说道,“有娘娘这话,妾身与郡马也能安心了。说起来,郡马虽然在京南七州,也听闻了娘娘在京城周围兴建商馆,将四方的商贾们都引到京城来的美谈呢。”
“哦?郡马爷也听说了?让我好不惭愧啊。”诸葛忆荪说道。
“这样的事,也就只是有娘娘有心思、有魄力做得出来啊。旁的不说,连臣妾都觉得皇家的行宫别馆实在太多了,臣妾之所以这样想,并不是心有不满,而是担心这行宫别馆多了,开支也就大了,手底下约束的人也多了,臣妾是主理家事之人,臣妾府上虽然不堪,在京城、沁阳和汝南也有几处宅院,如何不知道这里头的厉害呢?只这京城的别院一处,每年就要耗费五千两银子不止,可我们一家在这里一年到头来也住不了几日,臣妾家中的一处宅子尚且如此,更别说皇家广厦千间、奴婢上万的宫殿了。”
“是啊,郡主说的,也正是前些日子我心中的算盘,”
“能想到此处的,臣妾想,不光是娘娘与臣妾,历代的先皇是何等精明之人?难道他们就想到此处?只是碍于这些行宫别馆都是祖宗们留下来的,存着祖宗的遗迹,若是轻易变改了,只怕要担上一个不孝的罪名了,这罪名要是扣下来了,有几人能担当得起呢?因此先皇们不是不知道这行宫的开销大,是担心自己背上骂名、才故意放之任之罢了,说到底要的还是个名声,不及娘娘的果断与魄力。”
“郡主谬赞,本宫如何敢与历代先皇相比,别的本宫不知道,只是说起打理家事,本宫多少还知道一些,如今咱们朝廷本就不富裕,连京城的活人都养不起了,哪里还有那么多心思要花在维持往生之人的颜面上呢?况且如今陛下抱病,宫中的皇子公主大多年幼,宫里已然够住了,白白放着这些行宫被风吹雨打坏了,还不如早早安顿处置了,如此一来节省了开支、还进了些银子,何乐而不为呢?”
涅川郡主听了,想起了许靖祥的话,不禁笑了起来。
“郡主笑什么?”
“臣妾失仪,娘娘莫怪。臣妾是想起,前些日子郡马还犯愁呢。”
“犯愁?郡马有何愁闷之事?不妨说给本宫听听,也好给他开解开解。”
“是,郡马说,这京南七州虽然经过了战乱,人丁大减,可是这一两年一来,天下安定,百姓们也都勤于劳作,京南七州又是水土丰饶之地,百姓们一年到头来耕作的粮食、果品、菜蔬,还有各种匠人们打造的小物件真是不少,可是接连的战乱一来,京南七州的富户们跑的跑、死的死,百姓们所产之物,白白放在街市上搁坏了,也没有多少人出价,可怜百姓们一年到头来那般辛苦,眼睁睁看着自己耕作的果实在自己的面前腐坏,百姓们心中悲切,郡马看在眼里也十分不忍。”
“是啊,让百姓看着自己一年到头辛苦耕耘的果实,不但不能得到报酬,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在自己面前腐烂掉,没有比这更残忍的事了。”诸葛忆荪也感慨道。
“郡马爷还说,京南七州土产丰饶,许多东西若是能卖到汝南、洛阳等中原江淮之地,一定能卖出个好价钱。”
“是啊,别的不说,凤州的刺绣、印染、拓画,还有雍州的灯影戏、耀州的瓷器都是赫赫有名的,尤其是那灯影戏,前些日子,郡马送进宫来的那几套,佺儿和僖儿,嘉秀和嘉梨,还有倜儿、俨儿都迷得什么似的,有了那灯影戏,连饭都不吃了。”诸葛忆荪笑着说道。
“只可惜京南七州的山路崎岖,有秦岭与大巴山的层层阻隔,去哪儿都险阻重重,只有北上京城这一条路。郡马愁闷之事正是在此,这一年以来,郡马也是奋力地招募当地百姓,组成商队,可是有天险挡在前头,商队上的人再多,也收效甚微。”
“郡主与郡马不必担心,我想过了,这金镛城分出一块来,将来修建成商馆,专门留给中原和江淮的客商们,还有一小部分留给河东的客商,当做商馆们在京城的汇聚之所,京南七州的土产之物,若是让郡马爷货往山南海北各处,路途遥远,实在辛苦,再者道路颠簸,难免有个磕磕碰碰的,遇上天冷天热的,路上的折损实在太多。”
“娘娘说的极是,当真与郡马想到一块去了,他也是时常这样与臣妾说。”
“不如,往后京南七州所产的土物,一部分留给京南七州的富户、百姓们自用,多余的那些就运到京城来,横竖京南七州到京城用不了两日的功夫,官道上平坦,也折损不了许多,运到京城后,我会让人帮着郡马爷,将这些土物分到丰阳会馆、甘泉会馆、万年会馆和即将在金镛城修筑的江淮会馆,由他们各人分买,再有他们货往天南海北的,岂不比郡马爷的商队去操办这些要方便得多吗?”
“娘娘的主意是好,妾身担心的是,这些客商都是天南海北走遍的,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见过?京南七州的土物娘娘与妾身喜欢,可是未必会入了他们的眼呀。”涅川郡主说道。
“这也是个难处,不过并非没有法子解决。”诸葛忆荪说着,吩咐灵笳,“将那批孟先生送来的水织与纱绮拿来,给郡主瞧瞧。”
“是,”灵笳说着,从内殿中捧着几件颜色鲜亮耀目、质地轻薄如水的料子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