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将一些东西收拾进褡裢内，想了想，对着后院喊道：“二爷，我要去如梦馆听曲了。你来不来？”
声音传响许久，没有应答。
“人家请我们过去，是免费的。”
话音刚落，一只山鸡“嗖”的一声飞到跟前。
二爷颇为骚包地用翅膀把头顶几撮鸡毛往后捋一捋，又露出一抹自以为帅气的笑容：
“还等什么呢？走着！”
陆离摇头，笑的无奈。
春分过半，清明将至，此时的天气晴朗无云，正是春游的最佳时节。
或许是因为刚刚经历连天暴雨的湿漉漉；又或许是因为几日城禁而不能出发郊游的无聊，街上多出了许多年轻男女，三两文人。彼此聚集成群，往城外的连绵青山赶去，赴一场与春光的约。
道人不由得停步观望，笑声，吵闹声，嬉戏声，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块，汇聚成洛阳百姓的生活。
“小离子，这帮人很开心啊？他们出去干嘛的？”
“大概是去春游吧。”
“山有什么好玩的，老子都走腻了。”
“可不敢这么说，每一座山，不同的四季，都有不同的景象，美是千变万化的。找个时间，在下带二爷也去城外山里走一走，二爷说不定就晓得了。”
山鸡还是听不大懂，挠挠头，一脸困惑。
虽然小离子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但是山这玩意，自己老家一大堆啊，各个高耸入云，岂不比这里的巍峨壮观？
唉，可惜现在还不能跟道人言明身份，不然就能带道人去自己家那边看看了。
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秀丽山水，奇绝天下。
不知走了几段路程，又与多少位年轻眷侣、风流文人擦肩而过，直到午时六刻，方才走到如梦馆楼下。
这也让道人更加感慨洛阳的辽阔。
如梦观楼下，早有一名女子在等候，正是先前来道人家里送邀请函的侍女。
女子柳腰微微弯曲，恭敬对道人一拜：“我家云清小姐已等候道长多时，还请道长上座楼入座。”
道人拱手还礼，跟着这位云儿姑娘上楼去。
此时午时往后，来的客人比较少，大多数都是一些闲得无事的贵人。
一楼还是那般花天酒地，歌舞升平；二楼也是一如既往的极乐之地，快活林子；三、四楼的琴声依旧是悦耳动听，余音绕梁。
直到云儿姑娘还在往上走，陆离意识到一丝不对。
“那个，云儿姑娘，为何还要往五楼走？”
却见小姑娘捂嘴一笑：“道长说笑不是，既然是答谢，当然是邀请去家里答谢啦。不过五楼都是姐姐们休息的场所，道长的脚步可得放轻些哦。”
“呃，云儿姑娘，麻烦转告云清姑娘一句。在下就在四楼等待，实在不便上去。”
一句说完，陆离不管女子的反应，径直走向四楼云清专属的琴棚。
开什么玩笑，要自己上五楼，还是姑娘们的休息场所。要是有一位光着身子，不说光着，就是只穿件肚兜出来，道人都得声名尽失。
女子愣愣站在原地，等回过神来，立刻提起裙摆跑向楼上。
估计是向云清姑娘传话去了。
陆离坐在琴室里面，不动如山。二爷从褡裢里面探出头，冲着道人戏谑道：“哎呦呦，美人来找都不给面子，可以啊小离子，老子没看错你。”
道人无奈摇头，这山鸡，又想歪了。
约莫一刻钟，琴室的门被人推开，一位身穿白裙的女子走了进来。
这次，女子没有戴面纱，一张绝世容颜就这么出现在道人眼中。
眼睛恰似一池春水，清澈明亮，要让人沉溺其中。鼻梁挺拔，完美勾勒出她的脸庞轮廓，唇形饱满丰润，不禁使人脑海生出些非分之想。秀发乌黑如墨披散在肩头，伴随着那一袭白色月华长裙，形成一幅古典画卷般的美。
陆离一时也有些呆住，一瞬之后，复清醒过来。
这云清姑娘长得如此好看，忽然有点理解那位秦远老兄了。不过仅仅是如此，还是不够。
陆离记忆中最美的容貌，是居住在灵剑山上的那位天一子前辈。
那是不似凡尘的仙气，是天上仙女般的美，凡间不如远甚。
想起那位前辈，陆离又顺带忆起自家老道。
那么好一株白菜放在面前，都不想着拱，那老道连猪都不如啊。
“道长怎的不上楼坐坐？”
一道声音将道人从想象中拉回，就似那三月黄鹂鸣翠柳，声如其主，清亮婉转。
道人从容答道：“五楼是姑娘们居住之所，在下一个道人，还是个男人，恐有不便之处，还是不去为好。”
“原来如此，倒是云清思考不周了。”
“哪有，云清姑娘肯免费为在下弹奏一曲，价值千金，在下还能如何挑剔呢？只是不知云清姑娘为何说，是在下的救命之恩。”
“是城隍大人说与奴家的。”
“……”
让他去救人，他给我户口本报出来了？这城隍也是个大嘴巴啊。
陆离于心里头暗戳戳记上一笔。
可怜的城隍，本来是想弘扬道人的功德名声，没成想被道人给记在心上，也算是留下印象了。
“若不是道长猜出我身边侍女是狐妖，恐怕小女子现在早已魂归地府。说起来，月儿跟了我三年，我一直待她如亲姐妹，却实在想不到她是一只妖精。”
望着美人黯然的神色，道人出声安慰：“人非圣贤，岂能一眼识破妖精伪装？云清姑娘没事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道长言之有理。那，奴家便开始弹奏了？”
“姑娘请。”
素手攀上琴弦，悠扬琴声传响，这次与之前的谱子又有不同，但又好像一样的。
似乎每一首曲子，都能随着云清姑娘的心情去转换调子，奏出不同的感受。
陆离听着，不由沉下心来，一身轻松。
一曲终了，道人已经对城隍没什么抱怨了，甚至有点想要感谢他。若不是城隍，今日未必能听到如此典雅的古曲。
想着，陆离对着绝美女子拱手：“多谢云清姑娘为陆某抚琴。”
“是奴家要谢谢道长的救命之恩才对。话说，道长不请您褡裢里面那位出来见见吗？”
陆离怔住，敢情人家早就发现了。
拍了拍褡裢，山鸡从里面钻出来，见到云清的第一面，也是被那绝世容颜惊呆一会儿。
反应过来后，心里暗暗道：“切，没我好看。”
“原来你就是那位偷听的小听众。”
云清淡淡一句，伸手上来，想要摸一摸山鸡，手伸到半路却又缩了回去。
目光转向道人，带点征求的意味。
陆离摇摇头，正色道：“您想摸，得问二大爷它自己，我无法做主。”
绝美女子面露惊讶，第一惊的是这两人的关系好像不是主人和宠物。第二惊的是，一只山鸡，名字竟然叫做二大爷，有点古怪离奇。
“那么，二爷，可以让我摸摸吗？”
云清没有纠结太多，立即低头轻声询问。
山鸡想了想，只能点点头，毕竟刚刚那一曲那么好听，摸一下也没什么。
素手伸来，抚过山鸡的身体，双方都被对方的触感震惊。
云清姑娘的手就如冰凉凉的白玉，抚摸过的地方，就像在炎热的夏天被清风拂过一般，冰凉舒爽。
二爷由于那五条奇异的尾羽，羽毛触感也不似普通山鸡，滑顺的很。
在两人沉醉于这股触感间，道人问了一句：
“云清姑娘，其实，在下有一件事，一直想问问你。”
绝美女子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