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后,魏行云和齐鸣飞分别时,齐鸣飞那家伙飞快就跑掉了,像是要去见谁一样。
魏行云回到家时约莫是凌晨两点一刻。
困、困、困、困……
脑子里拧成一团乱麻。
——这要命的雨居然下到了这个点!
打开灯。
白色的光芒一下子光顾了整个客厅。
客厅是很普通的客厅。沙发、茶几、电视,以及一盆仙人掌。
右眼忽然传来极细微的刺痛感。
条件反射般地把灯关掉。
客厅重新回归黑暗。
他眨了眨右眼,刺痛感隐隐约约的,也不知是确实没有消退还是心理作用。
身体实际上并不疲劳,但完全走不动路。他拖着自己的整个身体往卧室走去。
——工作都告一段落了,好好睡一觉,睡到明早十一点……错了,是今早十一点。
余光扫到窗户。
可以看见深蓝的天空,感觉不算糟糕。
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能见度低得吓人的世界,却可以看到天空呢?
他走进卧室,一头栽倒在床上,用最后的力气把被子扯了过来。
意识伴随着右眼的痛感沉入黑暗之中。到底是在下坠还是上升?无法分辨。
……
醒来的时候鼻子有些难受。
呛水感。
意识模糊,好像做了梦,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梦到,仅仅是一场闷头大觉而已。
魏行云坐起身,推开身上的被子。
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出去时的样子。或许是这样草率睡觉的原因导致了自己感冒了。
——不过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过几天自然会好……
他掏出手机,上午十一点。居然真的睡到了这个时候,不可思议。
没有任何未读信息或未接来电。
蛮幸运,原以为许作或者祁铭霏会联系自己的。看来自己能享受一个完整的休息日了。
伸了个懒腰,下意识地摸摸口袋,却摸到了纸制品对折后的尖角。
——嗯?委托书吗?那个昨天应该就已经给见习侦探了,还能是什么……
“my past fades into my memory\/and it's ing again……”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扫了眼来电显示,不是同事,是自己大学同学的。
接起电话。
“——喂,流水吗?”大学同学在电话那头问。
“嗯,是我,什么事。”魏行云一边答应,一边把口袋里的纸制品摸了出来。
“我们本来不是约着周末见面聚一聚嘛,不过现在看样子是聚不成了。”
“啊?为什么?”
他一边问,一边展开了手中的纸制品。
【全界会】
昨晚的记忆一下子复苏。
——那个派传单的古怪女子……
“加班啊。昨晚那么大的雨,你也知道吧?”大学同学道,“今早所里通知,我们储存的地籍资料都受到了雨的影响。没办法,只好加班来恢复数据了。”
“有够惨的。”
眼睛扫过传单上的介绍文字。传单的手感还不错。
“是吧?按所里老人的说法,年年都为这破事加班……”
“没有预防措施吗?或者资料多备份几份?”
“预防措施当然是有,资料也在统计局那里备份过了。”那头叹气,“用处都不大,各地备份的资料一起出了问题,毕竟‘雨’这玩意没法用常理来理解。今年还搞了不少新对措,本以为今年不会出事了,结果还是要加班。”
“科技发展任重而道远。”
“生活等着科技来改善呐。不过在我看来还不如多设个岗位方便,只要别影响我的工资就行。”
“你这想法典型的治标不治本啊。”魏行云吐槽。
传单上不过是故作高深的论调和捕风捉影的新闻报导。看似是对民间同好团体的宣传,上面甚至还列出了合作的心理治疗机构。字里行间却总有种“末世论”的味道。
——要么是传销要么是邪教。无聊的东西。
他用肩膀把手机夹在耳朵上,然后把传单揉成了一团。
“玩笑、玩笑而已。”那头的大学同学说道,“总之,周末肯定是聚不成了,要不中秋再聚吧,我估计我也就那会能有空了。”
“半个多月……行吧,就那时候。”
将纸团扔进垃圾桶。
“好,那么就说定了。拜。”
“拜。”
挂断电话,魏行云收起手机,往卫生间走去。
美好而悠闲的一天,可惜是从上午十一点开始起算的。
……
……
世界发生了什么,才在五年前丧失了距离?
这仍是一个谜团。如果说“丧失距离”是结果,那么现在连其原因都还是一头雾水。
五年前——现在俗称第零年——的记录全都丧失了。
没有任何书面上的记录,也没有任何人有这一年内的记忆。
但既然没有任何记录的话,如何判断这一年是否存在过?
因为像雾一样限制可见度的东西忽然出现……或许不能这么说,理解成“这个世界忽然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可见度不足十米,天空变为永恒的”大概更加贴切。
同时,“第零年”之前的记忆全都变得模糊不清。宛如在偌大的仓库里点上一支小蜡烛来观察东西。一切都恍恍惚惚的并不真切。听说自己那个叫许作的同事失去了第零年及那之前的记忆,说实话,并不意外。
而且,自己右眼的“透镜”也是伴随着“第零年”而来的。
世界的巨变让“末世论”的论调空前兴盛了起来,自己见过不少打着类似名号的传销组织或邪教组织。利用假消息来欺骗民众,贩卖恐慌。最后无本万利地骗取钱财。
这些组织团体自然被处理掉了。不过“末世论”确实成了种有庞大影响力的风潮。例如最近两三年的电影里灾难片的比例就在显着增加……
没办法的事,反正再过个几年,这种风潮就会自然下去了吧。
——等到那个时候,世界又会是怎样的模样呢?
……
……
洗漱完毕。
已经没有吃早饭的必要了,魏行云决定直接去楼下解决午饭。难得的空闲日子要是还是吃泡面就太浪费了。
未来最好还是得学学下厨……选项就不至于除了泡面就是外卖\/下馆子。
至少也得买个烤面包机之类的东西。
脑海中进行着肤浅又敷衍的检讨,他抄上充电宝和数据线,临出门前又带上了钱包,打开了大门。
一打开门,楼道中电梯门缓缓关闭的景象映入眼帘。
“——等”
声音还没有喊出来,电梯门就已经彻底关上,显示板上面的数字也开始变换。
无奈地站在电梯口,看着数字从十七慢慢往小变化。
——刚刚上电梯的大概是自己的邻居。自己对其多少有些印象,貌似是一位年轻女性。
——姓名本应也知道的,不过已经忘记了。
数字在负一停住,随后慢慢往十七增大。
——作为刚入住半年的住户,又是一个家里蹲,跟邻居没有碰见过几次。没有什么印象也是理所当然的。
电梯门在眼前打开,他走进去,按下了负一的按钮。
轻微的失重感,与之相伴的还有膀胱的紧缩。
——自己刚毕业那会仍对正常的工作和生活抱有幻想,所以先留在了大学所在的城市。过了一年半,适应“组织”的工作后,就回到了老家w市,在这里租了间房。房租有“组织”补贴,倒也不贵。
电梯停下,他走出去,眼前是小区的地下停车场。现在自然也没用了。
绕过两个转角,换乘另一台电梯,再下降一段距离。他离开第二台电梯,走出负一楼的大门,踏上未干透的地面。
视野里没有那位邻居的身影,正常,说到底这个世界的视野也就那样。不过即使没有可见度的限制,魏行云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看见那位邻居。
近中午的阳光格外猛烈。
昨晚的雨似乎对夏天的高温没什么作用,总觉得自己昨天是白白忍受下雨前的闷热感了。
一抬头总可以看见天空。
天空是永恒存在的。
在第零年及以前,政府就已经在地下建立了巨大的平台。
根据政府公布的数据,负一层的地下平台的平均深度约为25米,通常不会超过40米,再往下就是负二层的地下平台了。
但正如前所述,在这个可见度一塌糊涂的世界中,抬头却总能看见天空。天空本身似乎就是异质的存在。即使在地下数十米的深处也一样。
在可见度的限制下,在地下一层的部分位置往上看是无法看到地面的。这和能看到天花板的室内房间不同。天花板的距离仍在可见的范围内。
头顶既然什么都看不见,那么自然就只能看见天空。
天空突破了距离的限制。在一楼可以看见,在负一层、负二层乃至更下方都可以看见天空。
所以负一层也会被雨淋湿。
——虽然逻辑上不管怎么想都很奇怪,但一旦习惯了倒也没什么。
思考告一段落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也振动了起来。
短信。
——不至于吧,这么巧?
心里一边祈祷,一边掏出手机查看信息。
——又是任务。
玫瑰路步行街,记录到“乔游天”出现。
休息日泡汤了。午饭也只能在路上解决了。
他收起手机,整理了下情绪。
在广阔的地下一层平台上,魏行云往轨道交通的站点走去。
——好热。
——人的适应能力当真强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