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奇连续杀人案。
虽然形式上差别不小,原本的最大特色“齿痕”在企业家被害事件消失无踪,但施仁与在看到新闻的那一刻便心知肚明,这就是猎奇连续杀人案。
九月二十五日,上午。
高级小区的别墅区,一幢较偏的别墅。案发地。
“组织”没有接手企业家被害案,施仁与费了不少功夫才进了现场。组织执行者的身份毕竟不能摆到明面上,最后是连哄带骗还打电话使了点人情关系才行得通的。
案件发生在别墅的一楼客厅,死者死亡时间偏夜里十一点左右。现场惨不忍睹,虽然尸体没有齿痕,但房间里乱得一塌糊涂,俨然一副上演全武行之后的狼藉惨状。饶是如此,现场却没有留下明显属于凶手的痕迹。毛发指纹衣物纤维等还在由痕迹鉴定人员处理,结果不必指望。室内监控的失灵则暂时没调查出个所以然来,视为巧合的偶发事件。
目击者压根不存在。案发地点虽然在小区里,但得益于位置刁钻和丧失距离,小区里的其他人都与这大新闻失之交臂。被害人这大隐隐于市的策略真没选错,还是今早他的情人凑巧来找他才发现的尸体。
与警方人员打过招呼,施仁与离开现场。外头阳光该死的明媚。
他以自虐般的心情站在阳光下,从上衣内袋里摸出支香烟。犹豫了片刻,他用打火机点燃这衣袋里的稀客。猛吸一口,然后便将烟狠狠摔在地上,用脚碾碎。
糟糕透顶。
“组织”方面似乎还未把这起事件与猎奇连续杀人案联系起来,本案目前还依正常程序由警方侦办。“组织”即使接手,流程走下来最早也得二十六号。考虑到社会影响和本案特征,甚至一时半会都轮不到“组织”接手。
失控。
为什么事态会变成这样?不该这样。造成此种局面的元凶究竟是谁?
强烈的杀意涌上心头。
深呼吸,吸进的空气里也带着烟味。
他钻出警戒带。可视范围内暂时幸运地没有恼人的记者之流。偶尔他会羡慕那些身体能力强化的“录”,视野开阔也是实用的社交能力。
一边整理情绪一边打开手机,查看新闻。
企业家之死是无疑的顶流。想也知道,性别问题、家长里短、行业品牌乃至劳工纠纷职权顽疾,再配上事件里的暴力色彩,流量不大才不正常。
——斗兽场当之无愧的头牌。
要说斗兽场,案发现场用斗兽场来形容好像也不错。所谓意象,总是容易在莫名其妙的地带重合。
快速滑动手指,终于看到了些其他主题。爆炸事件、情杀事件,居然还有召神仪式的讲解教程。搞不懂这种全界会e市w市分部倒腾出来的私货是怎么流传出来的。看来天文台事件在小圈子里的热度还不错。
——反观度假村事件,才几天就只剩阴谋论吊着最后一口气了,光靠传销还是后劲不足。客观唯心主义不愧才是风靡人类史的老牌劲旅。
“你果然也在这。”
孔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挥挥手走了过来。手腕上还戴着青色的手环。
施仁与在心中长长叹气。眼前的重生者自打初次见面就给他一种不安定感。类似于“不成熟”的易碎品的质感。
“你不该在这。”施仁与回道。话中的敌意让他自己都吃了一惊。
孔晰倒是不介意地一挑眉毛:“换个地方聊?”
“不了,有什么直接说吧。”
孔晰欲言又止,望望四周,才道:“……企业家之死和上一轮有很大差别。”
“你干的?”
“这玩笑可不好笑。”
接下来便是沉默。
孔晰似乎是在等施仁与问他些什么,然而施仁与毫无说话的兴致。
他瞥眼手机屏幕。召神仪式的都市怪谈已被刷新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震惊!爆炸事故的内幕竟与此事有关”和“这个项目的经费都进了谁的口袋”这样的热门话题。
“这案子能解决吗?”孔晰舔了舔嘴唇,深思熟虑后问。
施仁与听出了孔晰的画外音,他斟酌了下措辞,答道:“解决么,总归有办法的。”
孔晰表情一松:“那就好。这样一来就一切好说了。那么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讨论下……”
“施仁与?”
又一位不速之客。
施仁与和孔晰同时看向另一方向,来者是魏行云。惹人生厌的巧合。
魏行云也显然是在过来的过程中才注意到了施仁与的身旁还站着个孔晰,但招呼已主动打了,就只好接着走过来寒暄道:“我还想着说不定会碰到你呢。”
魏行云说罢,打量了下旁边的孔晰,视线在孔晰的手环上多停留了几秒:“呃,这位是?”
施仁与没有错过魏行云表情的细微变化。
——他认识“全界会”的等级手环?
来不及多想,趁着魏行云注意力全在孔晰身上的空当,施仁与对孔晰使了个眼色。
“嗯……”孔晰心领神会,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秘调调,再以友善的语气道,“我叫王显熠,是施仁与的朋友。”
“你好,我是魏行云。”魏行云对着孔晰点头,这次视线则是刻意避开了手环,“那你们继续聊吧,我来打个招呼而已,就不打扰了,先走了。”
“不了。”施仁与出声截住魏行云,“显熠,你先回去吧。难得偶遇,我也跟魏行云叙叙旧,开拓下思路。”
“……好。”孔晰愣了愣,立马非常配合地应了下来,“那我就先走了。”
“之后再联系。”施仁与目送孔晰离开。
魏行云似乎没起多余的疑心,也站在那里目送孔晰。
——魏行云认识“全界会”的等级手环?
施仁与抓住这短暂的时间进行思考。
——他不该知道才对。魏行云又不负责审问全界会成员或者整理那些情报,人缘和资历也都不够,他是从哪了解到这种规矩的?而且他怎么可能会第一时间就能反应过来的?这里有什么供他联想的要素吗?他亲眼见过全界会的高层?还是他在知道全界会等级规则的前提下认定了本案也与全界会有关?
烦躁感一直没有消退,如今随着思考又沸腾起来。
秋日的阳光居然也如此毒辣吗?
施仁与仍看着孔晰离去的方向,在心里默数几下,开口道:“他,要说是朋友也不太准确。”
“嗯?”
“这次任务中才认识的,可能是个超能力者。我正试图跟他一点点拉近关系。”施仁与双手叉腰,露出苦笑,“我差点以为你会说出和我是同事、甚至‘组织’这种关键词,把我吓出一身冷汗。”
“我也不至于业余到那种程度。”魏行云还以苦笑。
——在听到“这次任务中”和“超能力者”的时候,魏行云表现出了类似恍然的神态,惊讶的成分反而不多……
心里得出了初步结论后,施仁与简单地转变了话题:“你怎么跑这来了?组织下了任务?”
“不是,我是对案子比较在意。这回社会影响不小,而形式又变了些。工作甩给你还是有点过意不去。”魏行云道。
“也没必要事业心太重。”施仁与失笑。
“好奇心、好奇心。”魏行云挠挠头发,“说来,你对案子有头绪吗?眼下这发展我确实有些担心。”
施仁与抬头,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具体的结论肯定没有,但头绪我多少有点。至少,我想凶手是超能力者,动机也稍微想到了。”
施仁与一边说一边后悔。刚才提到“孔晰(王显熠)是超能力者”时应该加上更多形容词副词的。这样现在如果用上同样的说法,就肯定能在魏行云心里强化二者的联系。光靠一个名词还是太欠力度。
“动机?”魏行云果然被吸引住了。
施仁与继续说道:“杀人手法——不管是撕扯还是齿痕,全都是障眼法。我甚至怀疑前三起事件里也有出于障眼法的目的而犯下的,所以死者才没什么规律。”
“可是,齿痕在本案为何又消失了?”
“毕竟是障眼法,增增减减的也无所谓。甚至可能是凶手到了本案才意识到齿痕在科学侦查的作用,所以选择了放弃。”
“嗯……说是障眼法,那么真正的侧重点是什么?”魏行云问。
施仁与答道:“是目击记录啊。案发现场的监控全部失灵了,没有拍下凶手的身影。而凶手故意以残忍的手法杀害多人,其中第二第三起均发生在没有监控的地方,都是为了误导我们的思维。毕竟超能力者犯起罪来总是会以超能力为核心,尤其是有预谋的杀人。这样一来别人就不会把凶手往类似的超能力者上想了。
“说不定凶手也在犯罪时偷偷用这超能力干了点别的事,例如对企业家的电脑动了什么手脚。通常的刑侦手段可没法查出这种痕迹,我们这些专家也被误导,错过了这种细节。”
“是么……”魏行云还是难以置信,“但在我们调查第三起事件时,凶手不就直接对我用了能力封闭我的五感了吗?如此一来不是全暴露了?”
“你这是因为被剧透答案了所以才反而想不通干扰项。”施仁与的表情严肃起来,道,“你以为我刚才为什么叫住你?”
“诶?”
“我也是看了第四案才想通了这些环节。这么一来有条逻辑就显而易见了,直接暴露了凶手能力的你我无疑是凶手欲除之而后快的对象。说不定凶手消停的这几天就在计划怎么杀掉我们。”施仁与步步紧逼,“你最近遇到了什么危险的事或者奇怪的人吗?这几天过得和平日相比有多少变化?仔细想想。凶手不像案子里表现得那么癫狂,是个高智商罪犯,说不定还有同伙。仔细想想各种细节,这关乎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