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谣言流传得很快,就连在京的达官显贵都对此有所耳闻,不过他们可不敢背地里非议当朝长公主,除非他们是嫌命太长了,准备提前找阎王叙旧。
在与母亲关慎说话闲聊时,偶然听得此等谣言,汪梦醒自是怒不可遏,急急忙忙跑到长公主府里找周佑宸了。
罗秉昭见到是闭门读书的汪梦醒亲自到来时,与春燕夏雪绮华丽华一道将她请去后院喝茶。
只不过,汪梦醒茶水喝进去后不仅没有消气,倒是怒火更旺了。
“浮云,你这个是……”罗秉昭有点不解。
汪梦醒磨牙,“那群人一直在说殿下是祸害社稷的妖人,都想让殿下走了,难道就没有一点反应吗?”依照周佑宸的为人处世,但凡有人敢这样对她说话,早就叫对方明白女人不好惹的道理了。
罗秉昭哑然失笑,“殿下的本事,浮云莫非信不过吗?”
之前宫门闹出取消汪梦醒功名一事,周佑宸还不是照样摆平了?而今多出这场风波,罗秉昭固然担心,却也不会信不过周佑宸处理不好。
毕竟,那些口口声声质疑周佑宸非皇室血脉的人,口说无凭。
汪梦醒瞥了罗秉昭一眼,“承明,你倒是比我还淡定 。”
相较于汪梦醒的理智淡然,罗秉昭一直以来是喜怒不形于色,轻易不动怒,汪梦醒也很少见过她为任何人和事有过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就连名义上的未婚夫晋王周益谦都不曾见过罗秉昭为他牵肠挂肚。
一听此话,罗秉昭道,“急也没用,而且,这件事归根到底口说无凭,一切由长公主说了算。”
区区流言就能打倒周佑宸的话,也是太小看镇国长公主之名了。
汪梦醒一想便觉得也是这个道理,她也忒小看了周佑宸,不禁摇头道,“我也是关心则乱了,乱了方寸。”
“笨笨这些日子都没见到它,它最近怎么样?”既然周佑宸这边不用担心,罗秉昭也提及了她颇为在意的笨笨话题了。
自从这只蓝眼白狼被汪梦醒带回抚养后,想看见那只小狼活动,只能靠汪梦醒了。
汪梦醒直接大吐苦水,“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简直比猪还会吃。”
若不是确认过这只就是百里挑一、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蓝眼白狼,约摸着她得怀疑起是否有何纰漏了。
“能吃是福。”罗秉昭一脸微笑 。
“……”安德郡主,你可不是那种喜欢猫猫狗狗的人吧。
其实, 若放在几年前,罗秉昭面对这些比较热闹的世俗玩意,那几乎是兴致缺缺的,她的内心世界充满着孤独与黑暗。
今时不同往日,她的敌人都死了,何应全就剩下最后一口气在,他和章碧柔的儿女都穷困潦倒,注定只能一辈子仰望罗秉昭 。
况且,经历了中毒一事后,罗秉昭敞开心扉,变得坦率,连带着这些事情她也多了几分热情。
汪梦醒的腹诽罗秉昭无从知晓,两个好朋友的操心并非危言耸听,伴随着京城流言的愈演愈烈,朝堂之上也多出了反对的声音 。
周佑宸冷眼瞧着那些号称以江山社稷为重的大臣们是如何告诫她最好是避避风头,话里话外不外乎是要她交出手中的权力。
周佑楷既然下旨请周佑宸代为理政,自然这国玺玉印也在周佑宸的手中 。但凡是皇帝谕令,都要经过内阁的检阅。
在周佑宸代管期间,她更多时候是与六部官员商议,内阁官员最多是被她通知一下,然后盖印同意即可,这怎能让内阁阁臣满意呢?
汪阁老无所谓,闵文栋这些人就大有意见了,尤其是之前因摄政问题与周佑宸多有冲突的闵文栋,这会儿想方设法请周佑宸交权。
萧太后早已退居后宫,大小事归周佑宸所管。
“诸位卿家,此等谣言来得离奇,我已让京兆府尹步良旻大人彻查此事,若谁在京城再散播谣言,那么盛京留不下他了。”
周佑宸一番话说完,底下大臣神色各异,不敢吭声。
“长公主,这件事其实也要解释……”一个受了闵文栋默许的官员努力走了出来,想奉劝周佑宸最好是避开风波,却不料周佑宸根本不吃这一套,冷声打断说,“我需要解释什么?吾是镇国长公主,若这个身份有虚,先帝与陛下还能被我蒙骗了吗?”
此话一出,众人一惊,连忙低下头, 直呼不敢。
别忘了,在周景湛朝时,周佑宸本身就是最受宠的公主,到了周佑楷一朝则是更上一层楼,成为了大雍数一数二的镇国长公主。
倘若她非周氏一族的公主,那不是指责周景湛周佑楷识人不明吗?
这样一来,蠢蠢欲动的某些人顿时气馁,谁也不敢多提一嘴。
只是,有的人依旧选择对抗到底。
“长公主殿下,俗话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眼下京城人心惶惶,陛下抱恙多时,这件事还是得请奏陛下一声,方为上策。 ”
一个御史站了出来,对着周佑宸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周佑宸定睛一看,这人不就是她的大舅舅萧言白的底下人吗?只不过,此人一看与大舅舅不是一路人。
都察院左都御史萧言白面色肃然,一身官袍衬得他温润如玉,风雅秀美。
都说晋王周益谦冷傲如雪,晏渊皎洁如月,那么萧言白更添几分岁月沉淀的成熟魅力,让人移不开眼睛 。
萧言白没有开口,周佑宸倒是不理睬出言的御史,而是扭过头问萧言白 ,“左都御史,你以为这件事该怎么办?”
被点名的萧言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注而来的眼神,仍旧面不改色道,“殿下,此事攸关皇族,非臣等所能干预 。”
“好一个攸关皇族,”周佑宸重复了一遍,“既然如此,那就请宗正卿代为处理吧。好歹,有人怀疑吾非周家人,无论如何总要对外给个交代的。”
一般来说,涉及皇族的私事,普遍交给宗正寺处理,哪怕宗正寺不涉朝政,可尊贵的地位不会因此改变 。
“臣等谨遵谕令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至于跟周佑楷禀报这件事,还是算了吧,皇帝陛下一病不起,别打扰对方了。
况且,皇帝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于是,原本热闹不已的金銮殿一下子冷了下来,等散朝后,人都走了七七八八,就剩下一些人被周佑宸留在偏殿议事。
萧言白也在其中,而步良旻、文隽、黄永焕、沈子鄞、方啸聆听周佑宸的吩咐。
刚升为四品佥都御史的沈子鄞一脸认真,他与晏渊都被周佑宸寄予厚望,只是相较于晏渊的锋芒毕露,沈子鄞稳扎稳打,而且前不久周佑宸派晏渊外出办事,至今未归,听说等晏渊回京后,就要外放为官了。
非翰林不入内阁,不历州县不拟台省,本朝规矩一向如此。晏渊是工部的官员,照理来说跟他没有太大关系,只是,周佑宸的安排让他得与晏渊保持亲密关系。
沈子鄞对周佑宸是满心的尊敬与爱戴,并没有太多意见。
文隽方啸也差不多,没有周佑宸的安排,哪有他们的今天?黄永焕步良旻情况特殊,他们仅仅是奉命行事的官员,并不意味着站队 。
朝堂之上,不能只有一种声音,周佑宸不会刻意党同伐异,排除异己,但也会尽量维持朝堂上的势力平衡。
周佑宸对京城一夜之间传遍自己的身世传闻抱有怀疑,已经开始对京城中热衷和她唱反调的人有了一丝狐疑。不过,哪怕是对她不满,也不至于传出这种八卦,质疑她非皇室血统,被人揭穿了自己也落不得好。
因此,这件事十之八九是他人的手笔,没安好心。
“殿下,据我们所查,最初流言是从城中的一处茶楼传出来的,我已派人去征问,茶楼人走楼空。”
步良旻面色一沉,这件事他没有办好,是他的失职 。
周佑宸看出他的想法,好心宽慰道,“这件事不怪你,对方有备而来,又是冲着我的,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抓到的?”
“而且,普天之下,谁会这么说我?”周佑宸说完笑了笑。骂她牝鸡司晨骂她不守本分的比比皆是,胆敢怀疑她的出身的人,应该说不超过三个人。
“眼下陛下病重,又有这出传闻,这群人啊,意在沛公。”周佑宸眸光一冷,这件事来得突然,但又不是查不到蛛丝马迹,像极了上一次的太子中毒一事。
“步大人, 这些天你去柳叶胡同,把那边给我查封了吧 。”
步良旻闻言,神色微妙。
周佑宸说的柳叶胡同,自然不是寻常之地,而是赫赫有名的花街柳巷,秦楼楚馆云集处。
步良旻惊讶的是,长公主一个未出阁的少女,是如何了解到这些地方的?
触及到步良旻的目光,周佑宸反而问起一旁不开口的萧言白,意有所指,“承恩公是先帝在世时便盛赞的才子,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