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花园翻盖一新。
流连连眼珠都不用转,四下贴了招子,让众人当面竞价,房子很容易就租出去了,价钱很不错。至于中间的两溜儿敞棚,除了长租的,零散的摊位,三个铜子儿一天,一个摊位三尺宽,零零碎碎的,每天总也能进一二百个子儿,全家的菜钱绰绰有余。流连很想下手开一个买卖,林珩只白了她一眼,话都懒得说,流连也知道此事行不通,没敢坚持。
修建时吸引了许多难民小孩子,竣工后无处可去,流连出了个主意:让孩子们跑腿送货,一宗活计一个子儿。买东西的人试了试,确实轻省,很满意,卖东西的人只要能多卖货,也不计较这一个子儿,小孩子们也很满意,背个筐跑得十分欢,一天挣个二三十子儿没问题,别说热烧饼吃得起,夹几片肉也不是不可以。县令也很满意——只要流民不闹事儿,多增加人口是政绩,而小孩子们能靠自己吃饱穿暖,一个个把这份工作看得性命一般珍贵,怎肯捣蛋。县令赏了几匹黑色素缎子,给孩子们统一做了号坎,制定了规章,派了一个衙役过来管理连带收税。小孩子们落地生根,一样娶妻生子,家就在槐安,这是后话。
县令给市场题匾:仁善里。市场渐渐步入正轨,蒋姨娘出面料理杂务,流连倒是清静了。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一晃流连嫁过来三年了。
除孝是一件大事,不过也没什么烦难的。流连一直以为守孝是三年,谁知竟是二十七个月。
三周年请回神主。
五月廿六圆房,新房就安在流连住的那个院里,屋里粉刷一新,流连盛妆起来,一整天呆坐在床上,听着外面闹嚷嚷的。并没有大宴宾朋,只是叫了一个堂会,家人邻舍娱乐一番罢了。天渐渐要黑了,外边儿鼓乐喧天,朱妈妈燃起红烛,又出去了。林珩进来一屁股坐下,“去去,给为夫腾个地儿!男左女右知道不?你坐到西边儿去!”流连被他闹了个大红脸,往西挪了挪。
朱妈妈端一个小小的新柳条笸箩进来,笑嘻嘻地抓了里面的红枣栗子糖果往床上扔,口中念念有词:“一把栗子一把枣,明年生个大胖小……”
撒罢帐,朱妈妈又端了一碗饺子站在面前,林珩毫不害羞,夹了就往流连嘴里塞,连声问:“生不生,生不生……”
喝罢合卺酒,林珩把这一对小瓢儿依旧合成一个葫芦,用红绳系牢。流连被折腾了一天,水米末曾打牙,早已饥肠碌碌,林珩拿了一只合欢饼,分给了流连一半,又夹了一瓣鸳鸯蛋咬了一口,剩下得塞入流连口中。流连看他忙忙碌碌地吃了每个菜一口再喂自己一口,想拿筷子自己吃,但是筷子在林珩那一边儿,而且绑着大红花结,懒得伸手去够,便任由他捣蛋。
最后上了一碗长面,林珩照例吃了第一口,喝了汤才往流连嘴里喂。流连想拿筷子,却被林珩打落了手,只好任他摆布,张开嘴吃现成的。
胡乱吃罢了,二人依旧坐在床上。下人撤了酒席,朱妈妈托了一把剪刀过来,解开上面绑的花结,剪了二人一绺头发,缠在一起。林珩接过来放入荷包中。
朱妈妈将剪刀放入笸箩中,笑咪咪地放下床帐。
勉强等到朱妈妈拽上屋门,林珩急不可耐地吹熄红烛,扯过流连……
天快亮时,林珩才放她稍睡一会儿,流连早被他折腾得骨软筋酥了,刚闭上眼就睡过去7。
日上三竿时,流连被摇醒,见林珩衣帽整齐地站在床下,忙爬起来梳洗。林珩帮她穿衣裳,趁机挨挨捏捏地占便宜。流连浑身酸疼,腿哆嗦地站不稳,恨得去打这只咸猪手,哪里打得着呢!
流连愁着喜帕上没有落红,难过婆婆那一关,谁知林珩从抽屉里拿出预备好的喜帕,流连惊喜地问他什么时候预备的,林珩得意极了,“昨天杀鸡宰鹅的,哪里弄不到一点儿,还能让你今天犯愁?”
后来流连知道自己被林珩算计了:谁吃第一口饭,谁一辈子当家做主,谁吹蜡烛谁先死。林珩躺在流连腿上,得意道:“别人做的菜我吃不惯,你先死了我岂不是要活活饿死?再说了,欺负你一辈子,总得让你趁一回愿吧,你可以假装哭,骂我你个狠心的贼呀,怎么撇下我先走了,……”两个人笑成一团:前两天族中有丧事,林珩学族婶哭丧,惟妙惟肖。流连看着不远处的合欢树,神思悠远。
合欢树静静地站着,浓翠的叶子上似笼了绯红的轻纱,朱碧摇曵,美得如同梦一般不真实。
流连前世上网时,常在一些痛诉婆媳不和的文章后留言劝分,现在知道为什么有人宁愿受委屈也不离婚了。二人如今真是蜜里调油,老太爷只要她不影响孙子的学业,并不多言,但是林夫人就不行了,横竖都看不上她,从她走路的姿势到处理事务的态度,从她说话的语气到她买的东西,从她的墨墨和默默到她的翠翠和玉婵,进行了全方位无差别攻击。攻击的方式十分单一,就是冷嘲热讽,顶多踢墨墨和默默两脚,偏又踢不住,翠翠和玉婵没事儿也不去东边儿,来来去去就流连躲不过去。
流连并不怕她,要是搁在现代,有个这样的同事非整她个六门到底不可,不怕她不识人心险恶。可是看林珩左右为难的样子,流连又实在不忍心太针锋相对,让他为难,只好在婆婆面前低下头强装出一副乖顺的样子。婆婆闹事儿的的目的是要掌管小夫妻俩的生活和把宛儿嫁过来。问题是这两件事,别说流连不肯让步,林珩也咬住了牙绝不松口。
林夫人悲哀地发现,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被媳妇哄得团团转,在她这里不过是面子情罢了。宛儿多好的一个姑娘,模样性格比柳氏强了不知多少倍,可是儿子偏偏鬼迷了心窍,连多看一眼都不敢。想到儿子居然会被那样一个女人拿得死死的,林夫人悲从中来,伏在菩萨面前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