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布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
因任务所需他常常在野外露宿,毋庸置疑树干和山洞是睡吐了的。
几乎能瞬间对比出睡眠质量的天差地别。
顿时觉得家里这床不要也罢,日子完全过不下去了——
动动冰冷僵硬的手指,浑身冒着黑沉沉的低气压,“你,壮得跟牛没差,居然好意思把我这个伤号挤到地下躺了整整半夜?”
骨头都冻得硬邦邦的。
要不是他醒的早,再多躺会儿尸体得凉透。
被控诉的“萨贝达”正拿着梳子,一脸不耐地撕扯打结的毛爪爪长发。
闻言,睨过来的眼神轻慢不屑,实话实说,“你压到我头发了。”
潜台词是你活该。
“……所以,你丧心病狂地就把我踹下床了?”
“对。”附带优雅颔首。
“……”你还对?!
奈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种耳鸣嗡嗡产生幻听的窒息感,“这是我的床。”
他盯着无动于衷的可恶面孔,罪行一一数落,“你住我的家,挤我的床,还用我买的梳子……”
“你是我的。”
“萨贝达”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差点把输出的奈布呛死。
后者一脸“又来了”的果然如此的虚脱表情。
显然,不通世俗的怪物拥有一套自己的强盗逻辑。
甚至反问,“我的食物的生前遗产,不也是我的?”
没等回答,他便彻底失去了耐心。皱着眉头施施然走过来,把梳子递给奈布,语气熟稔地吩咐,“我不会用。”
奈布嗤笑一声,梳子一扔,反手从床边暗格里抽出来一把匕首,“给,剃了。”
下一秒,两只白色的蝴蝶从怪物长长的头发里冒出。
一只飞速夺走了危险物品,另一只叼着被扔出去的梳子飞回来。
——可见对当年被削成狗啃式发型的心理创伤。
“帮我梳。”
白色藤蔓攀悄无声息爬上手腕,威胁姿态明显,反客为主,“否则,我把你的头发剃了。”
理由都是流氓怪物新抢的。
“……”
大病初愈,重新充满希望的奈布当然不想因为这么可笑的理由失去希望——
职业很肝的人类基本都格外在意自己宝贵的头发。
于是隐忍接过梳子,眯起眼睛打坏主意。
于是快进到顶着双丸子头的“萨贝达”被创。
怪物自然不明白这种似喜似怒消散后虚脱的复杂心情是什么。
他只是摸摸新鲜出炉的两个大包,木着脸,觉得有点重。
再指指奈布清爽利落的小辫子,点菜一样随意,“我要这个。”
奈布原本嘴角上扬的弧度顿时下撇,“……你头发这么长,我要编多久?”
本来就是为了任务方便编辫子,哪有这么使唤人的?
他要是能打过,高低发配这个家伙去西北挖矿,好好感受什么叫做痛苦。
发梢传来食物内心骂骂咧咧的脏话,“萨贝达”耳尖微动。
尽管大部分词汇都是天南海北的骂人精髓听太不懂,但仍旧觉得吵闹有趣。
作为报酬,心情不错的怪物在早饭时,塞给奈布一堆颜色灰扑扑的花花草草。
“吃吧。”半点没有多的解释。
跟喂狗时丢一坨东西“吃吧”的调调,不能说是毫不相干,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奈布的关注点在别的地方。
他神色落寞,看着这堆卖相感人的杂草,无法否认自己的心碎,“你把泡菜都偷偷吃完了?剩这点野菜给我?”
好歹也是相依为命多年,趁我病把我过冬储存的腊肉全吃光就算;竟连还是个孩子的泡菜都不放过!
就给我留下点蔫了吧唧的野菜啃……
家里奈布刚泡的酸萝卜酸豆角都脆脆辣辣,两坛都早早吃空的“萨贝达”先是点头;随即一顿。
不,这可不是野菜。
他为了得到这些还算不错的灵草,专程掐着点半夜起来等花开,跟守护魔兽打了好几架,为了赶在天亮之前回来还受了不少伤的。
头发也是因此才这么乱糟糟。
越想越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变蠢了;于是眨眼之间瞬移到奈布面前,阻止了满脸恹恹的佣兵往嘴里机械性丢草,“不许吃了。”
“为什么?”
世风日下,连野菜也不让吃了。
怪物一本正经摊手,“先给报酬。”
他作为魔王的格调,怎么说也不能这么白给。
“???”吃你点野菜还要报酬?
吃得脸都焦绿的奈布十分不可思议。
看他那护食的抠搜模样就来气——跟谁学的?
他垮着脸嚼嚼嚼,把噎嗓子的野菜、不,野草叶咽下去,“我去买卤肉。”
打开上了锁的珍宝匣,里面的钱财不翼而飞。
老鼠也不偷这个吧……
怪物在天都塌了的魂魄出窍奈布面前毫不掩饰,平平道,“我花了。”
奈布不在家的日子他太无聊,用里面的东西吃遍了整个城镇的美食。
——本来他是打算直接抢的,毕竟那些小小的人类弱得可怜,没一个能打得过自己;
可是奈布要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反复叮嘱他在人类聚集地里一定要用这些亮晶晶去换东西。
“萨贝达”难能乖乖听话,却是当了散财童子。
把奈布的棺材本都漏勺似的散出去了……
“那是我娶媳妇的。”
奈布面无表情啪嗒合上,扭过头来恶狠狠道,“你吃什么了,怎么这么能花?”
“吃卤肉。”还有烤肉,锅包肉,酱骨头,铁锅炖大鹅……
太多记不住。所以怪物只答了最好吃的那个。
然后在奈布满脸不信的狐疑视线中,开始一针见血抛出问题,“你连我都养不起,还要娶谁?我天天都吃不饱。”
“你娶媳妇回来和我一起挨饿吗?”
“……”
自尊心严重受创的佣兵抹了把比兜兜还干净的脸。
末了,他用下巴示意,“门在那边。”
“我知道。”
他妈的,知道你就给我自觉滚出去。
该死的人形饭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