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好,以后你跟我一起去接任务。”
大饭桶经过深思熟虑,宣布了同深渊无底胃饭桶和平共处的唯一办法。
他危言耸听道,“否则迟早都得饿死。”
“为什么?”
被强迫出门觅食的怪物非常不解。
其理由看似充分,“你是我的食物。饿了啃你就好。”
“呵,那你现在就啃死我好了。你啃死我。”
说完,把衣服领口随意一扯,死鱼眼摆烂,“来,草味儿。”
与其每天饿着肚子担惊受怕还要绞尽脑汁填满无底洞,不如重开算了。
下辈子更好爱谁谁。
“……”
于是这场倒反天罡的革命,终究是以破产发疯成功的精神奈布大获全胜。
一开始的旅途中,“萨贝达”很抗拒随身携带亮晶晶。
因为他吃的妖怪最多,继承的记忆相当杂乱,很少拥有货币的概念,脑子里完全是根深蒂固的丛林法则。
比起用弱小人类制定的规则掏难挣的亮晶晶换东西,认知中只要是他看上的东西,能打过东西主人就行——
死了成为无主之物,遗产不就是他的了吗?
日常和奈布逛街采购,感兴趣地在一家糕点店铺前停下。
“看看?口感细润紧密的绿豆糕,甜美酥软哟。”
在店家不遗余力地招呼下,奈布数数兜里的钱,象征性买了点转身就走。
怪物却没动。
语气幽幽地提议,“奈布,打倒这个守护绿豆糕的人类,我们就可以继承所有绿豆糕了。”
奈布背对他,翻了个白眼。
头也没回,懒散伸出有力的手精准拽着怪物的长辫子——
“不好意思,我兄弟比较幽默。玩笑话。”
迅速拖走。
在店铺主人惊恐又警惕的目光中,被塞了一嘴糕点的白发青年滞了瞬间。
又乖乖地捧着吃的,一路安安静静啃着走……
一次,两次……
在奈布不厌其烦地纠正下,怪物开始了有点儿融入人类生活的意向。
——对出高危险度的异常猎杀任务,换取生存的亮晶晶环节最感兴趣。
可当讨厌的鲜血溅到脸上,他会思考很严肃的问题:
为什么,自己要努力挣钱,帮食物养自己?
他明明可以直接抢。
但,每次干掉目标——鬼啊魔啊什么的难吃玩意儿,奈布就会数一点亮晶晶给他。
说这叫工钱。
他再拿这所谓的工钱跟奈布换吃的,莫名其妙转一圈,什么也没有了。
于是怪物觉得不对劲。
他率先意识到的是,奈布抠搜。
因为那么大堆亮晶晶,他就给了他几枚,不够换的……
但这样“入不敷出”的日子,无聊透顶的怪物也认认真真地陪着奈布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在长生种的怪物时间感觉没怎么变化的时候,奈布的自由雇佣生涯也走到尽头。
他该急流勇退了。
如今政局越发动荡,新的一轮战争又要挑起。
各个国家的高层们都在试图联络这位金榜第一战绩的佣兵,也有孜孜不倦派遣死士恐怖袭击的。
——都被怪物一根触手晾衣服似的挂在院子里头,飘飘摇摇。
某天清晨醒来的奈布眉心一跳,抬眸看到后就淡定吩咐,“别玩死人,丢出去。”
说不上这种被指挥的错乱感觉好不好;
“萨贝达”还没反应过来不对味的地方,就下意识听话地把占地方的通通丢出去。
奈布洗完脸心中默想,这个落脚点也不能要了。
战乱四起。
他们停留的地方越来越偏僻。
这也意味着周围开明的人越来越少。村民们思想因地形而闭塞,大多愚昧而固执。
在奈布发现,会有小孩子对“萨贝达”做鬼脸嘲笑他是白发怪物丢尖锐石子儿的时候,内心腾得生起怒火。
“你是笨蛋吗?眼里只有吃的。”
冷酷无情的佣兵可没什么尊老爱幼的概念。
向来有仇必报,给嬉皮笑脸的熊孩子上去就是来自社会化成人的一脚。
很有分寸的痛感。
踹得不敢再嘲笑的缺牙毒崽子鬼哭狼嚎,捂着屁股又蹦又跳嗷嗷叫。
然后看也不看,买了糖葫芦牵着老实等候的怪物回家。
“怎么不躲开?”
也许是在咀嚼东西,声音有些闷。
怪物一愣,若有所思地伸手摸被砸红的额头。
眨眨眼,“你让我不要随便对人类出手……”
闭口不谈其实他刚刚在发呆——看奈布跟小贩讨价还价的模样觉得很可爱,看愣了。
再者藤蔓护主。
一抽下去,那个又蠢又毒的人类幼崽能直接碎成肉块散一地……
人类需要轻拿轻放的概念,奈布用十年如一日的相伴,终于让怪物记住了。
“……”
奈布看他咬着糖葫芦愉悦眯眼,莫名有些越来越傻的模样,无语。
“走吧,我不喜欢这里。明天我们换个家。”
“萨贝达”似有所悟地一笑。
“好。”
一只白色蝴蝶轻盈飞进了还在地上撒泼打滚的脏兮兮小孩鼻子里。
不能杀;但是七天七夜的噩梦管够。
当晚,村里灯火通明。
既然明天要走,“萨贝达”就撤销了对整个村子的标记保护,省下些能量。
谁知恰好有逃命到附近的妖怪蹿进来,把村民们赖以生存的牛羊鸡都吃了个精光,到处一片血气森森。
那妖怪再低智,吃到奈布家门口时嗅到震颤的恐怖气息也知道危险,硬生生拐弯;
于是这里就成了全村唯一一户家里墙壁完好的院落。
天还没亮的时候,村长将前些日子早早请来镇压的法师上门,捻着胡须说这处是黑暗能量最为浓郁,信誓旦旦肯定这就是妖怪老巢。
紧急布下祖传的封锁结界,并画上强力聚火咒。
于是村民们拿着斧头锄头,均是一脸又惧又恨,神情癫狂地把奈布门口围起来,往里面不停丢火种。
零星小雨的火焰带起了堆放的木柴。
火光冲天中,被惊醒的奈布捂住口鼻避免滚滚浓烟呛入,脸色铁青。
刚来时,这村落周围并不安生,还是他和“萨贝达”一起花费不少功夫才清理干净的……
那个老头冒领功劳就算了,还要设计把他们赶尽杀绝,真阴毒!
“要杀光吗?”
怪物侧过头,轻轻问。
“……”
奈布望向那些被火焰蒸腾的温度扭曲面容的妇孺孩童,眸色一冷。
见奈布没吭声,怪物心中叹气,“头发被烧了,不开心。”
白蝶纷纷扑闪翅膀,利用抖落的粉熄火。
他控制着藤蔓将所有滚烫的温度隔绝在外,小心翼翼卷起奈布,在房屋彻底倒塌之前带出去。
血红阴影笼罩着的月色下,半空中的“萨贝达”轻描淡写就破了结界。
他在吐血的法师极度震惊中,漫不经心看了一眼。
瞬间,漆黑粘稠的触手爬满眼眶……
想了想,再次回眸,扫了所有眼对着他们喊打喊杀的可笑人类。
目光所及之处,白蝶纷飞。
奈布的意思是任由自生自灭——失去庇护,那些吃人的小妖怪就能要了他们的命,眼不见为净。
可他却觉得,借来的苟活的命,要还当然早点还更好。
数不清的藤蔓丝线钻进兴奋狂热的村民口腔、耳朵……
两人走后不久。
除魔卫道的流浪武士团经过,抓住了废墟里瑟瑟发抖的法师。
“出来!你躲什么?”
“一般的祭祀可没有这种动静。”
“告诉我们,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居然这么浓郁的深渊能量?”
法师眼神失去焦距,一句完整的话也问不出来。
这队人马并不是善茬。见问不出所以然,直接用邪恶的巫术对他摄魂,懒得在意会不会有严重的后遗症。
“有、有恐惧经过……”
“什么?”
“是祂,是血肉组成的黑暗……新的神明复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