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九,圆明园小选。胤禛不出意外地指了富察氏作为弘历的福晋。富察氏温柔贤淑,富察家族又向来是朝廷的肱股之臣,也是给足了弘历脸面。与此同时,胤禛并赐了高斌家的女儿高氏为侍妾。虽然高氏只内务府包衣出身,可她的父亲现在担任正五品郎中,在苏州织造这样的肥差上做得有声有色,且在治水方面还颇有心得。可以说,只要他不犯什么罪大恶极错误,这官位迟早会升上来。
许是看在最近宜修都安分守己的份上,也是考虑她忙着小选辛苦,再加上乌拉那拉氏和乌雅氏现在在前朝都无高位官员,未免着皇后和太后脸面上过不去,胤禛从了宜修的请求,把乌拉那拉家族里的青樱格格也赐给了弘历作为侧福晋。
一下子得了这样多的赏赐,弘历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红扑扑的脸庞上尽是满面春风的模样。从圆明园出来的这一路上,得了不知多少人的恭喜,笑得他脸都僵了。直到快临近门口的时候看到守在那里规矩行礼的安凌壑,他才放松了些许。
“给王爷请安,恭贺王爷赐婚之喜。”安凌壑今儿穿的是暗红色菱格暗纹的长衫,外罩了一件银色的坎肩,用石青色细细收了边口,和腰上的石青色绣福字的香囊倒是相得益彰。
弘历拍了拍安凌壑的肩膀:“几日没见了,快起来吧。看你穿得这样喜庆,可见这又做了舅舅,你这心中也是开心得紧。”
安凌壑傻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母亲说了,家中有喜事,就得穿得鲜亮些,也是感谢列祖列宗保佑。再说了,小外甥小外甥女自然也是喜欢这样的颜色的。”
“淑娘娘现下坐着月子,本王自然是不方便去瞧的。你可有去瞧淑娘娘?她可还好?”弘历的拇指和食指掐在一起,状似无意地询问着,仿佛只是寻常的随口一问。
“王爷忘了,我姐姐是最看重这些规矩礼仪的。虽然现下咱们是在圆明园,没那么多规矩,我跟着王爷也能进来。可如今我也是十几岁的人了,不方便单独入这些地方。这几日休息在家,不过是听了母亲的话照顾了家里的一些事情,然后和母亲在这探亲的耳房中见了一面互相问了些情况。母亲说姐姐一切都好,霖和公主也是玉雪可爱。还嘱咐我好好跟着王爷听王爷的话,切勿贪玩误了王爷的差事。”
安凌壑小时候就有些调皮,但是安比槐并不宠爱他娘,所以他生了几分怯弱之心。如今上京几年,跟在弘历身边长了这许多的见识,人也变得开朗活泼许多,还生出了几分话痨的势头。好在他虽然话多,但是知道轻重更分得清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不会在读书和办差这些正经时候闹腾。弘历自己早些在圆明园的时候敏感又谨慎,有时候反而有些羡慕安凌壑这样的性子,也就随着他去了。
“对了,母亲还带了些东西来,说是之前王爷拜托我姐姐绣的大婚物件儿。我姐姐早就绣好了,让母亲转交给我说是小选后递给王爷。这些物件儿我今天出门的时候已经让人送到王爷府上了,王爷一会儿回府时候看看,若是有什么不足的地方便告诉我。”
听着安凌壑说的这些话,弘历的心中不由升起了几分雀跃。好在今日本来就是他的好日子,就算表现得再高兴也不会有什么差池:“淑娘娘才生产完还安排这些,真是折煞小王了。更何况淑娘娘的绣工那样好,怎么可能有什么不足的地方。晚些我会备些礼物送到淑娘娘那里去,你可有什么东西要一起递进来?”
“就等着王爷说这句话呢!我新采办了一批小玩意儿给我的小外甥和小外甥女的,还有些母亲让我买的东西,待我晚上回去收拾好,明儿就给王爷打包送过来。”安凌壑弯着眉眼,手舞足蹈地给弘历描述他新买的手足可以动的木人做工有多精巧。马车一晃一晃的,弘历看着面前这张和黛玉略带了两三分相似的面容,思绪随着被秋风卷起的车帘,在秋日的霞光中荡漾出旖旎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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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王爷!好消息,姑娘醒了!姑娘醒了!”
听得采苹的回报,允礼面露喜色,忙放下手中的笔,大步迈出了书房:“本王这就去看看。”在一旁伺候的阿晋眼睛也是亮晶晶的,笑容里带着几分焦急和期待,步子都比平时大了几分。若不是顾及着主仆身份有别,只怕都要冲到允礼前面去了。
床上的女子睁开了双眼,入目之处皆是陌生的景物。她张嘴想要喊人,喉咙里传来的疼痛和干涩让她只能发出低哑的嘶吼声。她尝试了几次想要坐起来,可全身上下仿佛被卸去了筋骨一般,绵软无力,四肢百骸都不是自己的了。她害怕极了,慌乱的眼泪爬了满脸,此时突然听到有人的脚步声靠近,惊得她下意识地颤抖了起来,只得重新紧闭了双眼,在心中默默乞求上苍垂怜。
“流朱姑娘,别怕,是我。”
这声音有些耳熟,流朱眯着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竟然看到了允礼的脸。她霎时睁大了眼睛,略微转头便看到了允礼身后的那张她这几个月忍不住日思夜想的面孔。她想要开口说话,但是此时的她发不出想要的声音,刚停住的眼泪仿佛不受控制般地又滚落下来。
“流朱姑娘,您,您别哭啊。”阿晋有些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帕子,递给了一边的采苹。采苹接过,温柔地帮流朱擦去了眼泪。
“流朱姑娘,你不要着急。小王知道你必然有很多问题要问,不用担心你的嗓子,太医说了只是暂时的,会休养好的。小王也知道你担心你的主子,现下她一切安好,你也不必多想。先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听得允礼的话,流朱安静了下来,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