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从前的自己为什么那么深爱烛九，包庇她那么多次。
闻人瑟绝凄冷地说：“占星圣地不是灭在烛九手里，是灭在我手中。”
如果他第一时间就指认烛九，怎么可能会有后面这些触目惊心的惨事。
百合心想这人什么都不记得，怎就对过去的自己武断下结论？
说不定另有原因。
算了，人都够惨了，她多嘴干什么。
“你打算怎么做？”
“找回记忆，寻找杀死她的办法。”闻人瑟绝语调冷冽。
百合闷声不吭。
事情是对的，就是成功几率渺茫。
“你跟她什么关系？”
闻人瑟绝突袭的问题把百合吓一跳，完辣，要暴露了。
“没关系。”她镇定地说，“有过几次交集，认识之后说要让我加入绝崖，结果路上就出了事。”
“是吗。”闻人瑟绝隐在暗夜的脸上盈起一丝阴冷，声音低柔鬼魅，“查一查就知道了。”
“邪帝对你那么好，抓住你，她一定会着急的吧。”
百合瞬间瞪大眼，卧槽，闻人瑟绝他喵的黑化了啊啊啊啊！
赶、紧、跑！
血瞳是幻境克星！天克！
百合就差没脚踩风火轮，但还是被闻人瑟绝抓住了。
那个卦术也不知怎么回事，诡异的很，把她的路算的死死的。
闻人瑟绝用修士专用绳把她牢牢捆住。
百合：“……”
这个故事告诉她，人就不能突发善心突然长良心。
她洗劫完就应该一走了之。
百合愤愤不平地踢着脚下石子，“你抓住我也没用，烛九根本不在意我，况且就算她脑子抽筋来了，你能对付她？”
“咱俩加在一起就是买一送一。”
闻人瑟绝面色不改，“先把刀架在你脖子上让她自杀试试。”
百合：“？？？”
卧槽，闻人瑟绝是真疯了。
她要有那么重要，做梦都能笑醒。
她合上因震惊张大的嘴巴，冷酷拆穿，“别做梦了，刀割进脖子，烛九都能先一步把你控制住。”
闻人瑟绝抬起眼睫，幽沉道：“看来你果然很重要。”
百合：“……”
讨厌聪明套话人的第三十三年。
闻人瑟绝把百合带走了。
“去哪？”
“寻找能杀死她的办法。”
“……”
……
烛九从地下睁眼爬出来就跑去处理月曜的事，完事才有空坐在某处屋顶看传讯。
哎，案件当事人的传讯就不必多说了，越看越心塞。
很快看到百合的传讯，前面还只是询问她在哪，后面就开始疯狂呼救。
烛九：“？”
看完被抓原因，烛九：“……”
百合一次的善良将换来永远的恶毒。
百合：救命啊烛九姐！！！闻人瑟绝猜到我们之间见不得人的关系了，他正在把我往绝崖带，上次风止意都认出我了，我现在过去肯定会被严刑拷打！
百合：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百合：烛九姐你好冷漠！完了我到了！
百合：完了风止意果然认出我了！他们出去谈论了，不会是讨论怎么对我严刑逼供吧，补药哇！不过烛九姐放心，我就是死在天雷下也不可能出卖你！
星君感慨：“没想到百合看着脆弱，实际上有钢铁一样的意志，对你也感情深厚。”
百合：呜呜呜我招了，他们带我参观了一遍刑罚，太吓人了，我心里一紧张就说了！
烛九：“钢铁？感情深厚？”
星君：“……当我在放屁。”
百合：不过烛九姐放心，我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没有做抹黑自己的事。
百合：我只抹黑你了，说我年少无知一直被你胁迫蒙骗，你利用我当敛财工具，教我幻术就是为了这个，带我来绝崖也是因为这个，等我先胡言乱语撇清关系逃出去！
烛九真服了。
做法是没错，怎么就让人想揍孩子呢。
看看顾一笑，再看看百合。
啧，嫌弃。
百合：他们去调查了！
百合：他们信了！可能是因为他们跟你的关系也这么扭曲吧哈哈。
百合：绝崖还没稳定，墨怀樽没有急着复仇的意思。
百合：他们没管我了，但我还不自由。
对于百合的遭遇，烛九没管她，就当连续剧看。
楚弋的本命戒指也还给他了。
事情处理的差不多，还有最后一样，顾一笑的结侣典礼。
这段时间太过动荡，仪式推迟了，在明年七月初七。
烛九决定去看看，但不现身，顾一笑每次都能认出她，她不想搅乱对方婚礼。
于是这一年动乱灭门年就这么继续动荡地过去。
……
次年七月初七，乾坤圣殿张灯结彩，彩色蛟纱悬挂，云层遥渺。
肃穆严厉的氛围因这仙庭佳日的装扮融化。
或许是许久没有这等喜事了，宾客如潮，喜气洋洋，大小势力都到了场。
礼物如云流入乾坤圣殿。
正午时分，仪式正式开始。
顾一笑穿着乾坤圣殿特有的红色婚服，凤冠霞帔，珠光耀眼，典雅隆重。
然而一遇到那张脸，便再没人注意到礼服有多美。
她瞧了传讯，连百合都到了，却没烛九的消息。
她没看礼单，对方即使来了也是旁的身份，光靠名字认不出。
她只能期待可以在人群中发现她的身影。
大长老人在前面应酬，却紧张兮兮地传讯问顾凌云：你没招惹不该招惹的人吧？
其中内涵不言而喻。
顾凌云自信答：没有，我自是不可能跟旁人有什么非议瓜葛。
绝崖六姝都跟那人有桃色新闻，他可没有，怎么也不可能牵扯他。
大长老放心了，也没问顾一笑。
时间已到，两人从各自峰头入场。
这是重头戏，一般仪式上，两个新人作为主角，都会以一种吉祥华丽的方式登场。
并且像这种真传弟子的结侣，必会有师门长辈指的道意（比如剑意等）追随，意预修途坦荡，双人成祥，齐头并进。
不多不少，成双成对。
有人不怀好意说：“那顾一笑的长辈都成了尸，谁能给她指？”
“大喜的日子别逼大家扇你，顾一笑现在是真传弟子，乾坤圣殿还能亏待了她？”
那必然是双方契合的数目，师门长辈一分为二，一半给顾凌云指，一半给顾一笑指不就是了？
杠精男撇嘴道：“切，现在的乾坤圣殿跟二十年前还是一个高层群体，她们万一还对当初打她们脸的顾一笑不对付呢？”
“我看你是疯了！”
这边说着，那边新人登场。
顾凌云这边是彩鹤喧鸣、祥云朵朵，他还特意斥巨资请了妖族凤鸾来助阵，声色场面当真是美轮美奂、惊艳四座。
身后的十二道意境强盛无比紧随其后，可见乾坤圣殿对其重视。
顾凌云给自己安排的好，自然也没忘记顾一笑，因此两人都是差不多的排场。
只是，大家都看出来了，顾一笑身后的十二道意境，除了大长老的以外，其余明显弱了一截，整体气势被顾凌云压了一半。
顾凌云和大长老心底一沉，这些长老先前答应的那般好，结果到了跟前还是整出了幺蛾子！
顾凌云心里蒙上阴霾，愧疚难当，他想要送给顾一笑和自己的是一场完美的典仪，而不是有这种恶意造就的缺憾。
大长老怒视那些长老，愤怒传音：“你们此番意欲何为？让全天下的人来看笑话吗？”
搞事长老们嘴角噙笑：“此言差矣，一强一弱是阴阳平衡之道，也是道侣和谐相处的本真，我等只是顺应行事。”
她们说的冠冕堂皇，实则还是为了自己那点报复心在仪式上恶心顾一笑，让她成为笑柄。
谁让她得罪人又不会给利益缓和关系呢？谁让她背后只有大长老呢？
大长老也是宗门的人，能对她们怎么样？她们又没做什么不可原谅的事。
顾一笑就是活该。
众长老憋屈许久终于捣乱出了口恶心，心里舒畅无比。
大长老气怒不已却无可奈何，事已至此只能进行下去，对顾一笑满怀歉疚心疼。
顾一笑怔了下神，后缓缓落下一口气，算了，本来就对那些人没有期待。
观礼人都露出耐人寻味的异样眼神。
杠精得意洋洋：“我说什么来着？千万别低估那些位高权重老年人的报复心。”
众人：“……”
还是她们不够阴暗不够无耻。
就这么水灵灵地家丑外扬啦？
众人唏嘘时，忽起笛声。
这奏乐团队也太高端了些。
原本的笙箫就够动听了，笛声乍现却似神来之笔，活水之源，完全是升维之势。
灵魂都为之一震。
仙音浩荡，曲调祥瑞，洋洋洒洒的婚仪必奏乐《伊人颂》硬是变成了国乐圣音，忽然就高不可攀起来。
二十四道强势璀璨的意境自天边彻飞而来，直接击碎顾一笑身边那几道黯淡无光的狭隘意境。
本体长老们受到反噬，喉口一甜，强行按了下去。
就连顾凌云身后的十二道意境都有崩裂风险。
二十四道意境终究没动手，它们如最耀眼的星月绕飞在顾一笑身边，像她的守护神，乖张强硬。
顾一笑在此等烘托下，如云端艳霞，光芒四射，与太阳争辉。
配合之下，场面便越发震撼。
众人震惊不已，什么情况？乾坤圣殿还有这种安排呢？这也太有节目了！好看爱看！
乾坤圣殿：？？？
众长老面色铁青，到底是谁在搞鬼！
她们齐齐看向大长老，后者冷笑：“看什么看。”
他心里也懵，心想难道是顾凌云考虑周全请了人，但看那意境之强，哪里像是一般大乘期，倒像天命期才是。
顾凌云上哪找二十四个天命期？
能找到别人也不可能配合啊。
当事人顾凌云则认为是大长老的安排，大长老真靠谱啊！这都有准备！
双方将疑惑放进肚子里，仪式还在继续。
两新人各占一半天际，只是顾一笑这边更光辉亮眼，她们终于在空中相遇。
笛音一变，由恢宏正音转为舒缓逸曲，雀跃和温馨流淌在每一个音符间，灵魂为之涤荡喜悦。
仅是如此便罢，众人只能赞叹这声乐队确实牛，要个联系方式下次办典礼也请来演奏。
但天空泄出一丝湛然夺目的光，它奔赴而来，形如光束照耀在两人身上。
众人还没明白那是什么，就见两个新人像得了灌顶一样修为增幅。
顾凌云境界提升两个小阶，炼虚巅峰，大部分的光耀被顾一笑吸收了干净。
顾一笑是牧尸人，本身修为没有那么高，只有化神期，但战力到炼虚期。
现在她的本体也提升了一个大境界。
很明显并未结束，光耀只是蛰伏在她体内，稍微练练就能突破。
笛声已熄，而余音绕梁不绝。
顾一笑和顾凌云都愣住了，片刻才从空中降落到典仪现场。
没见过世面的众人露出没见过世面的表情。
“那是啥？”
在场众人企图从见多识广的高手那里找到答案，高手企图从大佬那里求解。
到最后齐齐面面相觑。
没见过。
但一定是绝好的东西，否则怎么能让人一下就毫无阻滞地突破了呢？
众人羡慕的眼睛都红了，恨不得就在现场成个亲。
众人不约而同将视线凝固在大长老身上，那是强取豪夺的霸总眼神。
大长老：“……”
都问他，他问谁啊？
大长老转移话题，选择继续仪式。
众人只能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和渴盼，坐立不安地等结束，焦灼探究的眼神一刻也没离开顾一笑。
还浓浓的嫉妒。
这婚她结的明白吗，让我来！
新人礼成，大家才开始迫不及待发问。
谁知第一个发问的竟然是乾坤圣殿那些不可理喻的长老。
“顾一笑，你特意请了奏乐怎么不向宗门请示？还有那灵光，是何缘故？何处得来？”
众人都惊了，她们只是想委婉打探，顾一笑自家人是直接厉声质问啊。
刚才那么明显的撑腰没看出来？顾一笑背后有人啊！这些人疯啦！
算了，反正她们也想知道。
顾凌云狠狠蹙起眉，正要开口说话，众长老目光炯然睨他，“少宗主慎言，并未问你。”
大长老额头青筋直跳，“够了，今日是他们大喜的日子，你们收敛些！”
众长老齐心协力的很，固执又死板地斥责，“就因为重要才需问清，否则她日后无法无天、不守规矩，还会忤逆宗门！”
众人：“……”
无语啦。
到这关头还在想着打压人呢。
大家不吭声，等着看顾一笑怎么应对，她们是希望对方屈服的，这样所有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顾凌云被禁言了，急得满头大汗，大长老一个人舌战群老。
不可思议的一幕。
“咔嚓——”
清脆的声音响起，嘈杂全都顿住。
地上一个碎裂的凤冠。
顾一笑绸缎似的墨发披散，艳丽锋利的五官像一把刀扎进人心里。
骨生香秾艳冲击。
她抬手划断了礼服长长的裙摆。
众人惊呼。
“既然如此，那就不结了。”顾一笑声音冷淡幽静。
厌烦得很。
她是喜静的性子，成婚如果要面对这些，她会生不如死。
跟这些人纠缠不休，倒不如回到以前与烛九行走的日子。
烛九就在这里，她知道。
只有烛九会在刚才帮她撑腰，也只有她办得到。
顾一笑深深看了眼目露哀伤的顾凌云，拂袖转身走了。
“放肆！这就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那些长老想摆威严没得逞，恼怒地指责她。
顾一笑懒得理会她们，这些人却急了，肯定不能放顾一笑走啊，她身上还有秘密！
神色一沉便要强行留人，结果被她身边环绕的意境拦截，不仅如此还反把他们戏耍一通，宛如训狗。
等她们经历一生最大的狼狈，撅着屁股乱糟糟从地上爬起来时，面前哪还有人？
四周嘲讽的目光像针扎进她们心里。
大长老面如土色，深感疲惫。
好好的喜事，硬是成了笑话。
顾凌云面色惨白，眼中红艳晶莹一片，他冷漠地看着这些平日里管教森严的长老，再也没了尊敬之意。
“这下你们满意了吧。”
……
很多人跟踪顾一笑，但刚到山脚眼前一花，前面就没人了。
“人呢？？”
此时的顾一笑已经跟烛九到了十里开外。
“什么垃圾乾坤圣殿，怎么还是这德行，刚才都揍轻了！”
烛九骂骂咧咧，把乾坤圣殿从上骂到下。
顾一笑淡笑听着，连连点头，最后深吸口气说：“外面的风甚是自由。”
以前漂泊许久，难免对归属感有些好奇，试过之后发现，融入不进去的地方终究不属于自己。
那里是“母亲”和“父亲”记忆里的乾坤圣殿，不是她的。
烛九笑道：“就要这么跟一个通缉犯为伍了吗？”
“是跟烛九为伍。”顾一笑纠正她，却并不往深处说，只是点到即止。
她跟闻人瑟绝不一样，后者总是企图证明烛九是个好人，她不会。
烛九费尽心思让人恨她，顾一笑认为没必要破坏她的目的，也没必要探究更深层次的原因。
反正问了又不说。
“道侣没结成，你的礼白送了。”顾一笑别开话题。
“是白送了，便宜顾凌云了。”烛九不悦地嘀咕。
那可是她亲自手搓的天地道韵，大补。
不过她之所以会稍微分给顾凌云，也是看在顾一笑眼中确实有他的影子。
顾一笑听了烛九的解释，开发新名词，世上还有这种东西。
“谢谢你，烛九。”她明艳的眸中装满真挚。
如果世上有个人总会帮她，那一定是烛九，而她能回馈的，仅仅是矢志不渝的信任。
烛九莞尔一笑，“还行，跟这么好看的人私奔，我赚大了。”
“我们去哪？”
顾一笑：“都行。”
烛九垂眼想了想，道：“从今天开始我就彻底闲下来了。”
只需要静等墨怀樽他们重建宗门，偶尔帮个忙，再努力维持这具快被撑爆的身体。
……一直到他们拿着六相诛神阵来杀她。
“游历吧，名山大川，好景天光。”
……
五十年后，九幽界巨变。
百合在烛九的撺掇下建立了合欢宗。
彼时的她已经有当宗主的实力，就是每天哀嚎烛九姐就知道跟顾一笑四处玩，早把她抛之脑后。
不过后来事情多了她就没时间一直嗷嗷嗷了。
惜灵衣早已继任宗主之位，野心勃勃。
绝崖在多方打压下堪堪稳住八大势力的名头，
月曜魂修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取代极岭成帝国，位列八大势力之一。
顾凌云和寂灭也相继登上宗主之位，九幽界步入一个新的阶段。
缓过一口气的九幽终于有余力想着除掉祸害烛九。
她们聚头讨论了什么不得而知，总归有办法，否则不会这么来送死。
……
又二十年后，烛九跟顾一笑在蓬莱仙岛下面某城池边上等名家食铺开张。
烛九闲来无事扮作老太婆在桥上摆摊算命，顾一笑扮作年纪小的后代孙女。
偶尔几个生活郁郁的人来看相，其实多半是寻求心理安慰和人生建议。
“婆婆，我的正缘什么时候到？”一女子腼腆地问。
烛九收了灵石掐指一算，“你一次谈八个，什么缘都得被吓跑。”
女子惊讶地睁大眼，高人啊，这都知道！
她委屈地解释，“正因为不知哪个是正缘，我才多多尝试呢。”
烛九：“收手吧孩子，邪帝一次谈六个的后果就是一个也得不到，知道不？”
女子觉得有理，一脸期盼：“求大师告诉我谁才是值得的正缘？”
烛九沉吟道：“不是男人。”
女子震惊，大师连她有个女道侣都知道！
她顿时磕了个头，虔诚道：“好的大师，我这就回去认错改过自新！”
又一男子神情闪烁来：“大师，久无子嗣怎么办。”
烛九：“过门左转，一瓶肾宝丹二十块下品灵石。”
男子：“……”
算了一上午，食铺老板才姗姗来迟开张。
烛九神清气爽正准备收摊，一个穿着普通白衣的女子走过来。
她看起来平平无奇，只那双眼睛含冰携霜。
烛九顿住身，这人都在远处看她算命一上午了，原本以为是来整治黑心算命摊的，结果迟迟没动手，现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