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刚来到红星试验厂的办公室,铺开图纸刚画了几笔,就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韩局长领着两个人站在门外。
王胜文感到有些奇怪,连忙把韩局长拉进屋里问话:
“老韩,让你来拿文件,你怎么还带人来了?”
韩局长朝门口指指:
“建设银行的工作人员。”
“不是这事儿让你管吗,你怎么把人给我带这儿来了?”
“人家说了找你,我跟你说吧王局长,你惹事儿了。”
“去去去去,我惹什么事儿啊,银行的事儿也归你管,你怎么往我身上推?不行不行,这事儿我不管。”
韩局长反而是坐到椅子上,慢条斯理地说:
“冯市长昨天晚上把我叫了过去,了解了一下情况,今天早上就派他女儿过来了,她女儿冯芳,可是中国建设银行北京信贷部的,还有一个是她的同事。”
“不是,你是怎么跟冯市长汇报的?你昨天晚上没和柴书记一起喝酒?”
“本来我俩想一起喝酒庆祝的,结果临到下班时间,冯市长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我俩一起过去跟他汇报,我俩当然是实话实说了。
今天早上我一上班,他女儿就带着人过来了,看来是要想拿下这笔贷款。”
王胜文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扔过去:
“喏,延庆发电厂的项目收益分析预测书,我给你写好了,你拿去给他们看吧,我忙着画图呢,没时间接待他们。”
韩局长把文件拿在手里:
“王局长,让冯芳和你好好谈谈,这可是冯市长亲口说的,你不能不听市长的话吧?”
王胜文很不耐烦地朝门口指了指:
“行吧,谈谈就谈谈,我跟你说啊老韩,延庆的事儿必须你管,冯市长可是管财政的,你借这事儿靠上他不好吗?”
韩局长边往门口走边嘟囔一句:
“我们倒是想靠上,可是人家根本不理我们啊。”
打开门,两个人进来,王胜文赶紧让座并泡了杯茶:
“韩局长,你给介绍一下。”
韩局长指指一个站起来女人:
“王局长,这位,是建设银行北京信贷部的冯芳冯主任。”
王胜文过去握手。
韩局长又指了指另一个一起来的小伙子:
“王局长,这位是她的同事,刘涛刘主任。”
王胜文也是过去握了握手,示意他们坐下说话,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指了指韩局长说:
“冯主任、刘主任,效益分析预测书我给韩局长写出来了,市里也开过会了,决定这个项目由我们韩局长负责。
我呢,只是前期做了些准备工作,以后的事情你们需要和他联系。”
刘涛还是按照银行的程序来,马上问到:
“王局长,您预测这个项目的收益率在什么水平?”
王胜文回答:
“发电厂的收益率,咱们国家目前在百分之十五左右,我们这个,由于采用了新技术,收益率可能高一些,但是也高不了太多。
我预测的收益率在百分之二十左右,如果是从延庆区工业发展的趋势来看,如果运行正常,还能高一些。”
冯芳问了一句:
“你是说这个项目,五到十年肯定能收回成本?”
“对,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
“你们没有考虑过流动资金贷款?”女人继续追问道。
“目前是建设阶段,流动资金暂时还没有考虑,流动资金贷款,我们就不想用老企业固定资产抵押贷款了,我们会选择用项目本身贷款。
不过,流动资金贷款,我们考虑工商银行,我们不能把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
女人继续追问:
“为什么是工商银行?”
“冯主任,你研究过政策吗?企业流动资金贷款本来就是依靠工商银行啊,这符合国家的政策。”
刘涛又说了一句:
“王局长,您还研究国家政策?”
这次韩局长说话了:
“我们当然研究政策,国家出台了新政策,我们不得认真研究一下?据说工商银行的短期流动资金贷款利息低呢。”
王胜文也说:
“对,工商银行的流动资金贷款用起来更方便。”
冯芳说话了:
“王局长,您看是不是您找个房间,让韩局长和我们小刘,研究一下你那个项目收益预测书?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韩局长马上说:
“对对对,小刘,怎么去旁边那个房间研究一下,让他们单独谈谈。”
说着拉起一脸懵逼的刘涛就走了。
出现这种情况,王胜文也是有些蒙圈:
“冯主任,你这是什么意思?”
冯芳喝了口茶才回答:
“我没什么其他意思,就是想告诉你,我和柳叶是初中同学。”
“奥,柳叶啊,煤炭工业部的柳叶,对吧?柳叶是个很聪明的女人,我正和她一起做一个项目,目前还不成熟,不到项目启动的阶段。”
冯芳看着他的眼睛问:
“你说说你是不是她的男人?”
王胜文不敢直视她,目光有些飘忽不定:
“我们俩并没有结婚,我在轧钢厂可是结过婚的。
你不要拿这个来威胁我。”
女人摆摆手:
“没威胁你,只是想你咱们的关系更进一些而已。”
“冯主任,关系进也不行,你们那边这是第一次办理固定资产抵押贷款吧?一切必须按规定来,第一笔贷款就想走歪路可不行。
我建议你们先对延庆那个铝合金生产厂进行资产评估,然后再决定给我们的贷款金额。”
女人便笑了:
“嘻嘻,其实我们第一次办这种事情,也没经验呢,想让你指导我们一下,我希望我们的第一笔针对企业的大额贷款,能够更规范化。”
王胜文这才松了口气:
“奥,原来是这样,你吓我一跳!
其实挺简单的,先对乙方提供的项目建议书和效益分析预测报告进行研判,如果觉得这个项目有前途的话,就对乙方提供的抵押资产进行价值评估,评估完了,再按照国家政策,决定你们的贷款金额。
至于贷款年限,需要你们根据项目本身的收益进行研判,如果是大项目投资,可以选择贷款年限长一些,小项目就可以短一些,这样有利于你们的资金回收。
当然了,有些效益好的项目,你们可以选择适当放宽一点政策,这样才能保证你们收益。”
他说这些的时候,女人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他:
“你叫王胜文,对吧?你还真是个聪明人,怪不得柳叶对你这么看重,她一开始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呢,这次有些信了。”
王胜文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你们沟通过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当然要和她这个聪明人沟通,毕竟我们两家在大院儿里住得不远。”
“怎么扯上我的?”
“我父亲知道你的能力,自然能扯上你。”
“你可知道我上边也有人?也是管财政的。”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爸才让我到这个部门来工作的,其实我们整个银行的人也没什么经验。不过现在好了,抓到你,以后我们的业务就好办了。”
“你少来,我可是北京市工业局的局长,你们怎么可能抓到我?我只是提醒你们正常的操作程序而已,具体工作过程我可没说。”
女人很是不屑:
“切!我让柳叶来治你!今天中午我就不回去了,我把柳叶叫过来跟你说。”
“你别啊,柳叶要的图纸我还没给她画完呢,她过来就会催我,你也知道,被人催促的滋味可不好受。”
“那你把刚才说过的那些话给我写下来。”
王胜文忽然意识到,这个时期金融秩序还不完善,自己说不定写下来,就会成为以后的规矩。
这可得严格一些,特别是贷款的资格审查这一部分,可是要严格管理,不能出现后世有些“一支笔”的现象,多少银行资金,就是通过这种非法手段流失出去的,多少银行“跑路”的贪官就是这样产生的。
王胜文答应着便拿出纸和笔趴在桌子开始写。
过了十分钟,女人跑过来给他冲满茶杯里的水:
“王局长,我想当这个信贷部的主任。”
王胜文头也不抬地应付她一句:
“怎么,你还不是主任?银行任命官员可不归我管,你可以找你父亲。”
“我现在是副主任,我们主任是一个副行长兼任的,所以我父亲让我来找你。”
“找我我能有什么办法?你们银行内部的事儿,我也插不上手啊,再说了,你是建设银行我认识的第一个人,和其他人我都不熟悉。”
女人便是咬牙切齿的口气:
“你就这样敷衍我?那我给柳叶打电话,让她过来跟你说!”
王胜文并没有停下手中的笔,甚至头也没抬一下:
“你让她来了,我也没办法,咱们不是一个系统,根本就说不上话,我建议你还是去找你父亲,他不是分管财政的副市长吗,他应该有办法。”
“他有办法我还来求你?你就别矫情了,说吧,想要什么?”
王胜文有些不耐烦:
“去去去,我不要什么,我什么也不缺,说了没办法就是没办法。
你少在这儿跟我唠叨,我正认真思考问题呢,你安静一会儿不行吗?”
这下,女人还真安静下来,坐到对面的椅子上认真看着他写,目光变得越来越柔和。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王胜文才终于写完,写了能有二十多页信纸。
写完了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手表:
“我艹,竟然写了这么长时间,都快十一点了。”
看到对面坐着的女人,便有些吃惊:
“你还没走?其实我写完找人给你送过去就可以。”
女人便温柔地给他端过茶杯:
“写累了吧?喝点水吧,难怪柳叶说你干事儿很认真,今天见识了,你这都不能用认真这个词形容了,你这叫专注。”
王胜文把写好的东西递给她:
“你不是说想当主任吗,有了这个,你当行长都可以。
这个文件,可以成为你们银行以后的行为规则,你需要认真学习一下。”
女人盯住他的眼睛:
“你真不要点什么?”
“我真不要,因为我什么都不缺。
你以后不要想拿物质诱惑别人,在我这里行不通的。对了,咱们以后少见面,有什么事儿你找我们韩局长就可以,他在那边负责,你今天带着他来找我,本身就是个错误。”
女人盯着手里的东西认真看,也不理他说什么,看了一会儿,站起身来:
“我走了,谢谢你,不明白的地方我会打电话过来问。”
“嗯,别忘了提着你的包。”
送走冯芳,王胜文长长舒了口气:哎!女人就是麻烦!
她不走当然不行,因为今天下午两点,杨荣就过来了,他还要去车站去接。
吃完午饭,王胜文叫上秦淮茹,两个人开着两辆车,来到了崇文门火车站。
进了站等人的时候,秦淮茹问:
“老公,杨荣一家人都来吗?”
“对一家人都来,杨荣在家里最大呢,还有两个妹妹和两个弟弟,其实也算是过的挺难了。”
“有你,还过得挺难?”
“我不是那个意思,过得挺难不一定是金钱上的,你想想,她和父亲住在成都,她妈妈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在农村过,是个什么概念?”
“那你为什么不让他们家搬到成都?”
“四川铁路局没有现成的房子,再说了,她弟弟妹妹还在上学,怎么去成都?
这不这次我给他们陈省长打过去电话,陈省长才重视起来,派杨荣过来当四川住北京办事处主任,这不就解决问题了吗?”
“你打算让她长期留在北京工作?”
“对,在这边工作的话我和四川那边联系也方便,就不用陈文松两边忙了。”
“陈文松不就是个局里的工会主席吗?有什么可忙的?”
“你错了,这次陈文松可能接替琪兰姐,去当市妇联的主任。”
“你提拔的?她怎么升得这么快?”
“什么我提拔的,我可没那个权力,我只是提了个建议。
其实人家陈省长和咱们北京市的很多领导,原来都是战友,他们熟悉着呢,我只是做个顺水人情而已。”
“嗯,陈文松有你这个师傅真好!”
“你个傻娘们,我不是你师傅?我还是陈晓燕的师傅呢,这次再做个顺水人情,让陈晓燕当局里的工会主席。”
“你怎么不提拔咱们自己的人?”
“咱们自己家没合适的,再说了,她们都算是咱们自己人,包括楚叶子。”
“明白了,你还是指望你那些大院儿里的徒弟,对吧?”
“那当然,没见他们都安排了重要岗位吗,整个红星试验厂的中层干部,他们能占到百分之八十以上。”
火车进站,杨荣抱着儿子王树商就从车厢里冲出来,见到王胜文便把儿子夹到中间抱住,哭的稀里哗啦:
“树商,快叫爸爸,终于见到爸爸了!”
王胜文用一根胳膊抱住儿子,一根胳膊搂住杨荣,在儿子爸爸爸爸叫声中,迎接自己的岳父岳母。
岳父杨仲合说到:
“杨荣,你先别哭啊,回家再哭不行吗?先帮弟弟妹妹把行李拿下来。”
王胜文一看,他们带的东西还真挺多,这真是搬家的节奏了。
连忙松开杨荣,把儿子也递给她:
“你先抱着孩子,我去拿行李。
这是淮茹姐,你先领着我岳母一起出站到车里。”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卸下行李装进车里,王胜文带着杨荣和儿子,还有岳父岳母,秦淮茹带着四个弟弟妹妹,便来到了位于煤炭大厦附近的一个四合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