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母开始吓了一跳,仔细听了一下,呼唤还在继续,声音还挺熟悉的。白母顺着声音走到厨房门口,就看到自己的一个黑影正在厨房里摸黑翻吃的,手里还拿着一根香肠,肠衣估计是咬开的,乱七八糟地吊着。
白母差点儿尖叫,正想开灯,就听到那个黑影咽下嘴里的香肠,小声说,“妈,别,别说话,别开灯,一会儿爸听到了又要我给钱了。我吃一点儿就走。”
白母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这是自己的儿子建华啊,建华是饿了多久啊!
白建华看着自己妈不说话了,就放下心来,继续翻东西,“晚上都吃完啦?啥都没剩?还有啥?”
白母这时候也顾不上心疼了,赶紧走过去把碗柜打开,从下面取出两个大的搪瓷罐子,晚上虽然不是白母收拾的厨房,但菜剩了多少,剩了哪些,兴芳收拾会将剩菜放哪里,她可是知道的。
白母转头就将炉子上的水壶取了下来,将蒸锅放了上去,先放了一个搪瓷罐子和几个馒头上去,又加上一层篦子,把另一个搪瓷罐子和熟食放了上去。
“你等一下,别吃凉的了,马上就好。”白母也压低了声音。
白建华“嗯”了一声,拉过一个小板凳,坐了上去,还是继续啃着手中的香肠。白母将炉子里的火又捅旺了一些,加了一些炭。
“我今天都一直待在李强的宿舍里,李强回家了,食堂晚上也没开,我实在是太饿了,饿死我了。”白建华小声地嘟囔着。
“你怎么也不去找我?我自己想回家吃饭又不敢进来,老爸那脾气,也真是,都一年多了,还没好啊!”
白母想说自己吃饭前就想让兴芳去找的,想到白父当时看自己的眼神,又没有说了。
建华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也是最小的儿子,啥家务都没让他做过,是,他偷拿家里的钱,是不对,可老头子也太过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怎么就能狠心不让孩子回家呢!那钱,以后不也是留给儿子的嘛。
白母已渐渐适应了厨房里的黑暗,就着炉火的光亮,白母看到白建华头发乱糟糟的,下巴上还有一圈胡茬,衣服的袖口都黑的发亮。
白母想问什么,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最后只好小声说了一句,“你给你爸服个软,回家来住吧。”
白建华哼了一声,“我不回,回家要交钱,我一个月工资还不够自己花呢。”
白母愣了一下,这时才想起,白建华一个月有三十多块钱,如果在食堂吃饭,住集体宿舍,一个月至少也应该能剩下二十块钱,怎么过成这个样子了?
白母还没深入想明白,白建华又开口了,“能吃了不?我要饿死了。”白母这下顾不得想明白了,赶紧打开蒸锅,试了试菜的温度,“就温嘟嘟的,再热一下吧。”
如果用炒菜锅热剩菜肯定快的多,但那样动静太大,白父在堂屋内很可能听到,这样用蒸锅蒸,确实慢得多。
白建国根本等不了了,他站起来挤开白母,从下面先戳了一个馒头拿到手上,直接就站在炉子边开始夹菜吃,“边吃边热吧,我等不了了,太饿了。呜呜,这红烧肉真好吃!”
白母看他的样子,也不再说什么了,在白建华狼吞虎咽地时候,白母坐在了刚才白建华坐的小板凳上,仰着头看着自己的小儿子。
白母看着白建华身上的衣服,虽然很脏,但也看得出,这是白建华出去后买的衣服,白母又仔细看看白建华乱蓬蓬的头发,头发好像是烫了卷的,没打理好,看着就更乱了,白母似乎明白了,白建华钱不够用的原因。
白母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自从白父把折子拿回去自己保管,不再让她买菜买粮,她手上就没啥钱了。
兴芳每个月偷偷给她两元钱,说是给她零花的,建国在自己生日的时候也给自己单独发了一个红包,里面有二十元,说让自己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自己平时也没啥用钱的地方,这一年下来,也攒了不少,白母又捏了一下自己手帕包,这里就是那四十二元柒角。
白建华连吃了两个馒头,吃饭的速度终于放缓,他擦了一下嘴角流出的油,“妈,你给你儿子拿点儿钱呗,你儿子要饿死了,这几天食堂都不开门,我吃饭都只能出去吃馆子,我哪有钱下馆子,得饿死啊!”
白母终于将自己的手帕包拿了出来,她慢慢打开手帕包,想给白建华拿二十,白母想着,两个孙女,自己好像没送过什么礼物。
今天听兴芳说她给两个小姑娘织帽子了,俩孙女也给兴芳买了手套,不说自己是不是也该给两个孙女买个啥,明天就是大年初一,小孙女要给她拜年呢,自己总要给个压岁钱吧,一人给个两块钱买个糖葫芦啥的,嗯,可惜是孙女,要是孙子,自己就一人给五块,不,一人十块都行。
白母边想着,边打开了手帕包,正准备数出二十块钱的时候,白建华一下将手帕包整个薅了过去,白建华嘴里还咽着馒头,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妈,你真好,我走了啊!”说着就蹿出了厨房。
白母还保持着打开手帕包的姿势,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儿子就已经消失了。白母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都拿走了,明天的压岁钱怎么办?
“我们什么时候放烟花?”
“要是有相机就好了,可以拍下来,我刚看蔡姐的小儿子放的那个蝴蝶的烟花可真漂亮。”
随着外面的声音,白建国拎着一个大袋子,兴芳正叽叽喳喳地侧头和自己两个小姑娘说笑着,几个人进了院子。
厨房还是黑暗一片,大家都没发现厨房里还有人坐着,一行人进了堂屋,白建国开始将买到的烟花进行分类。白父在几人进屋前就已经睁开了半闭的眼睛。
“咦?妈呢?”还是兴芳发现白母不在屋子里,几个人都将分拣烟花的手顿住了。
“我刚给炉子加些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