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玄机用一双狭长的眼狠狠瞪着前方面无表情的女子,看似危险,实则一身魔气半分未动。
郝月敛下眸色,“多大年岁的人了,没点长进。”
她递上一条帕子,提醒,“又要哭了。”
“本座才不会哭。”东方玄机夺过帕子,放进广袖里,硬生生忍住眼底酸涩。
“道不同,不相为谋,别让外人知晓你与我熟。”他偏过头,目光恰好迎上南宫长泽看过来的眼眸,又怼一句,“真没用,一百多年,还拿不下一个男人。”
“曾经欺负我的底气都去哪了?”
“得不到心,得到人也行,还要本座来教你不成?”
他冷哼一声 ,站起身,往外走,“本座想到处走走,不知掌门大人同不同意?”
嘴上问,人已走出殿门外。
南宫长泽摇了摇头,手指一弹,立刻飞出一块晶莹剔透的小石子,“带上留影石。”
东方玄机袍袖一抬,伸手接住。
这是一颗留影石。
南宫长泽的意思他明白。
修真界表面上,人人皆是光明磊落的仙士,然而背地里关系错综复杂。
坐上魔尊之位这些年,他得罪过不少人。
有暗杀他被反杀的,也有无意中,间接得罪的。
反正有这颗留影石在,就算有人故意栽赃嫁祸,想趁机算计他,都会原形毕露,功亏一篑。
想到这,东方玄机唇角漾起一丝笑意,留下一句意味莫名的话,“郝月,东方家被灭族,至少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
“不然,你就要被逼着嫁给本座这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魔物了。”
撂下话,转瞬飞入茫茫黑暗中。
郝月望着他背影出神,似有话想说,到底也没有追出去。
“阿月。”南宫长泽清越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郝月回过神,一转头,就撞入男子笑盈盈的眼中。
心,蓦地一跳。
“大师兄要查询典籍,我还有事,先出去一趟。”正欲起身,忽被一双长臂按住肩膀,重重压回。
她背靠在几案上。
南宫长泽居高临下望着她有些慌乱的脸,剑眉微蹙,字里行间,是自己都没察觉的酸,“东方玄机所说,都是真的?”
“你和他可有婚约?”
“为何一百多年来,从不曾听你提起?”
“你现在,是不是想出去找他?”他一字一句,渐渐裹挟危险,“师妹为何不说话?”
“大师兄,都过去了。”独属于男子灼热的气息愈发靠近,郝月扭脸看向雕花窗外。
“我娘与东方玄机的娘从小一起长大,后来东方柔未婚先孕,被关禁闭,我娘去安慰过她,还说孩子生出来,若是女孩,便做姐妹。”
她下颌一紧,被玉骨修长的手指扳回,跌入染上黯色的眸。
“若是男子,你便嫁他?”男子浸满醋意的声音慵懒沙哑。
“东方玄机没有入魔,是不是你便不会拜师七星宫?”
“扑哧~”郝月笑了。
“大师兄,你在吃醋对吗?”
“嗯。”南宫长泽点了点头,“阿月,我答应过你,等除去巫玄,就会与你结为道侣。”
“只要我能活着回来,定不食言。”
“但是……若我南宫长泽没有这个福气,那么,希望师妹,能好好活下去,永远幸福。”
他轻叹,“在此之前,还请师妹继续留在我身边,可否?”
话落,两人俱是沉默下来。
一缕轻风吹入,轻轻推动纱帐,在地面上留下飘舞的影子。
仿佛交错命运,难以拆分,不舍,纠缠,被迫分开,又努力相守。
郝月久久不言,南宫长泽恢复如常,笑自己竟一时没能自控。
正要起身,忽有冷香拂面。
女子细长有力的手臂缠上他劲瘦腰身,耳畔传来女子充满虔诚的话语,“大师兄莫胡言。”
“这世上,一定会有南宫长泽在,除非我先死。”
“上至九霄云外,下至冥府地狱,大师兄在哪,我就在哪。”
“如果大师兄一定要我守护修真界,逼我不能寻死,那我便此生孤独一辈子,只守苍生。”
“等到有人能代替我,我就去找你。”
南宫长泽知道她所言皆为真,正因为知道,才更心痛。
于是乎,缓缓抬手,把人拥进怀,温润嗓音低哑干涩,“黄泉路漫漫,怨气蚀人骨,当真要有人牺牲,我一人去,足矣。”
“师妹,有你在,有诸位师弟在,不到万不得已,我一定好好活。”
上一场仙魔之战太过惨烈,血染大地,日月无光。
二十几位仙尊死伤惨重,那一切,时隔两百多年,仍历历在目。
余劫未过,谁也不知接下来的命运,会如何……
一滴泪,从郝月眼角滑落。
南宫长泽眸光震颤,俯首凑过去,吻上那颗映着烛光的泪。
……
玉衡峰,明月高悬。
东方玄机顺蜿蜒曲折的白石梯一步步往上走。
周围安静的没有半点声音。
一开始,他神不附体,没多想,直到有一股死气沉沉的阴风扫过,才发觉不对。
就算白千尘主峰上只有他和蓝灵儿二人,也不该静到一点点虫鸣声都没有。
他一惊,赶忙化成黑雾飞至山顶。
清幽雅致的廉贞殿外,一条大黄狗倒在门前,呼吸尚在,睡的很沉。
若不是看清殿门上被抓过的痕迹,还以为它当真是困倦。
“白千尘,快出来!”东方玄机闪身上前,魔气聚于掌心,猛地向前一送。
这一击,哪怕不能打破殿门阵法,也足以让里面的人清醒。
谁知下一秒,那门竟自己打开,随之而来,是浓郁如墨的黑气从殿内钻出。
“砰!”两股力量对撞,地动山摇。
然而,早已回到殿内的白千尘和蓝灵儿,甚至是地上的狗,都没反应。
东方玄机从天上落下,想了想,拿出曾经在修真界用过的传音玉莲,打算告知郝月,让她带人前来。
神识注入,玉莲花却“咔嚓”一声,裂开。
“你是何人,敢来破坏本王好事?”张扬邪肆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出。
抬头一看,眼前事倏忽间发生变化。
他……
竟回到灭杀自己全族那一天,鲜血淋漓,蔓延到脚下。
剑上,是黏腻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