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
    苏牧狐疑地看着桥，不就是被源宗义随手炸断的……
    等一下，有问题！
    他的心忽然开始扑通扑通狂跳不止，思绪再次回到刚来朝鹤时的第二天早晨，依旧是那场为赵佩林看病的局。
    那时候已经获得家族认可，自诩半个弑君者的源宗义，看到源宗赖时，依旧像老鼠见到猫，不停往后躲。
    为什么他现在却一反常态，敢在源宗赖面前耍脾气，还炸掉了一座“桥”。
    炸桥，难道有什么隐喻吗？
    代表高桥保远的死亡，可是受难十字的尸体，大家也能看见，炸桥究竟意味着什么？
    将高桥保远摆成受难十字，又意味着什么？还贴心地配上一段开云字写下的《圣经》，仅仅只是表达不满，以及宣战吗？
    另外，为什么要灭口橘佐良？
    他背后的主子朝香彦王，已经被擒拿，已经是一颗无用之子，凶手在担心什么？
    还有……
    海量的猜测与怀疑，一下子涌入大脑，苏牧一时间竟无从下手。许多事看上去有联系，但仔细一琢磨，更像是烟雾弹。
    容我三思——
    他席地坐在庭院中，按照时间顺序，一点点回看过往的记忆。
    ……
    ……
    阴暗的房间里，窗外的光打在男人的侧脸，剩余一半依旧藏在黑暗中。
    他正在向外泄露庄园的秘密：“抱歉，大人。我们失手了，生物兵器没能杀掉小林千美。”
    “八嘎！”
    手机那头传来骂声，对方的语气严厉且愤怒：“橘氏庄园的防御已经空虚，这是你的原话，现在却又告诉我失手了！”
    “难不成天上能掉下来救兵？”
    男人吓得浑身一颤，急忙解释说：“大人，天上真的掉下来了救兵！一群从未见过，自称是黑道的西装暴徒打乱了计划。”
    “我通过监视器看得清清楚楚，本来橘氏守卫已经被杀光。但几乎是在一瞬间，所有生物兵器全部失去控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被定住。”
    “就连火焰都停止跳动啊！”
    “八嘎！夸张！”电话那头传来呵斥声。
    男人害怕地一抖，委屈地说：“不夸张我怕你不相信……”
    “紧接着天空砸下寒冰长枪，负责监控的生物兵器被瞬杀。信号到此中断，刚才我在源氏庄园看到，那位学院专员将小林千美带了回来。”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
    “这下糟了……”对方说。
    男人不理解，好奇地问：“那个任性的财阀大小姐，难道很重要吗？她只是凡血，又不是继血种，和我们事又没有任何关联。”
    “她……其实并不重要。”
    电话那头解答说：“但是，没有她，对我们来说很重要！那位大小姐就是一个‘x’因素，没有人可以预测出她对局势的影响。”
    “算了，事已至此，再派人暗杀已经不现实。后面不要再联系了，安静潜伏下来。”
    “无论怎么说，计划已经接近尾声，细节的失败不再重要！”
    “优势在我！”
    “嘟嘟嘟——”
    忙音响起，男人放下手机，将它徒手销毁。再次检查没有问题后，整理好衣服，打开房门，潜伏进阳光下。
    ……
    ……
    深秋的枯叶飘落在苏牧的肩头。
    冷静，冷静！
    他摒除所有杂念，不停地在心中与自己对话，说着宽慰的鼓励。
    现在黄泉母巢的幕后黑手朝香彦王已经被抓，窃夺黄泉神国大权的九尾妖狐也被我斩杀，小师妹尽管瞒着自己但却配合伊势宫内亲王，顺利拿回朝鹤权力。
    虽然虞师姐不见了，大宫司大人消失了，证人惨遭灭口，好兄弟源宗义突然跳反……
    如果不是主角小姐的帮助，小林千美也会遭到灭口。
    但——
    无论怎么说，第二重幕后黑手已经行动，凡有所动必有所露。
    优势在我！
    优势在我！
    优势在我！
    苏牧，你可以的！多动动脑子，一定能找到对方行动后留下来的破绽，不能什么事都只能“等”、“靠”、“要”！
    他在心中不停打气。
    眼下最主要的问题是什么？
    苏牧在心中反问自己，试图带入凶手视角，找出灭口行动后的逻辑，判断清楚哪些是干扰的误导项，哪些才是真正的目的。
    灭口有四：高桥保远、橘佐良、雨降小僧、小林千美。
    其中唯独小林千美幸存下来，她之所以能活下来，完全是主角小姐“机械降神”。
    按照潘蒂娅的意思，她本无意逐鹿朝鹤局势，这次“亲自来”完全是想捅自己一刀，报第七王国被横刀夺爱之仇。
    顺便阻止一场有可能到来的邪神降临！
    这种纯主观动机是难以计算的，除非布局者十分了解潘蒂娅，十分了解【诸神牧场】的行事风格。
    “不会的！”
    苏牧记得当时主角小姐的原话是：“如果这场邪神降临的策划人，不是【诸神牧场】的，那么谁也猜不到我的行踪。”
    “因为我自己都不一定能猜到！”
    他记得，潘蒂娅在说这句话时，扬起下巴双手叉腰，表现得十分自豪，仿佛飘忽不定的思绪是十分值得骄傲的。
    “伊铂斯，这一点我可以作证！”当时戴凡娜说，“小姐原本的计划是，等你与九尾打完后，去战场捅你一刀，配合战场氛围更能出片。”
    “但你们打得太凶，她进不去战场。后来又来了一位白裙女神，吓得她……”
    “咳咳！”
    主角小姐猛地咳嗽两声。
    “那个……来了一位白裙女神，小姐决定……决定先放过她！”戴凡娜眼神飘忽改口说，“来橘氏庄园完全只是路过，是临时起意。”
    “对对对！”
    主角小姐连连点头，说：“这次来朝鹤，我给自己的身份设定是‘黑道大小姐’，所以得表现得随心一点，傲娇一点！”
    随心？傲娇？谁家黑道是这个样子的？
    苏牧当时根本不知道如何评价。
    “不是这样吗？”
    “欸？”
    潘蒂娅注意到对方的无语，问：“来之前我可是狠狠恶补了，几部朝鹤黑道动漫番剧！”
    哦。
    原来是看动漫看的，那没事了！苏牧恍然大悟，和自己一样，经常会犯一点中二病。
    “所以，这一点你放心，本小姐的出现绝不在敌人的意料中。”潘蒂娅继续叉腰，抬头挺胸显得十分得意。
    苏牧回想着这几句简短的对话，如果主角小姐不是“特邀演员”，那么小林千美的存活就是敌人目前最大的疏漏！
    真正的疏漏！
    不是真假难辨的烟雾弹。
    灭口小林千美最大的价值在哪里？
    她只是一位普普通通、性格有些任性的财阀千金，看上去似乎与目前的序列乱斗，根本扯不上关系。
    至于她背后的小林重工，在这场帝国最高权力争斗中，连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
    推理走到这里，似乎走进死胡同。
    苏牧完全看不到，小林千美的死亡会带来任何价值，仿佛这不过是敌人的闲棋。
    “欸——”
    他长长叹口气。
    “叮——”
    口袋中的手机响起，苏牧随手点开，是方舟通讯，发信息的人是——
    老师！
    虞诗妃已经安全，即将返回朝鹤，你不必担心。
    至于和她一起逃走的阴阳师们，受到开云边境的盛情邀请，正在积极参与北方民生工程建设。
    相关问题会移交给幕府，走外交途径你不需要操心。
    我正在赶往昆仑圣境，调查一桩往事，与妖怪和佛太子有关。这段往事你可以问你师姐@虞，她会给你解答。
    “叮——”
    方舟通讯录传来新消息，苏牧退出当前聊天界面，发现老师居然拉起三人小群，显然他不希望其余人知道这些往事。
    奇怪。
    小师妹都不能知道吗？
    苏牧刚在心中嘀咕两句，千里之外的老师已经看穿他的心思，发来信息：那件往事你的小师妹早就知晓，大宫司、新天上皇也都知道，所以没有拉她。
    小师弟，你好呀！
    (???w???)
    聊天群中师姐发来可爱的颜文字，开始讲述当年往事：千叶风回在昆仑圣境，斩杀万法皇的太子。
    简短但信息量爆炸的文字，一行行跳出。苏牧看得猛吸一口凉气，心中不禁生出怀疑，那位老佛帝还有没有别的继血种儿子？
    眼下佛帝养子朝香彦王又因为九尾之乱，被伊势宫内亲王带走查办，难道说，万法皇一脉就此断绝了？
    困扰朝鹤帝国近千年的难题，就因为一场意外被解决了？
    那老师的朝鹤再平衡战略，岂不是要走向终结？
    一个团结的朝鹤，不利于开云的发展。
    苏牧看着师姐讲述的往事，立即@老师提问：那位佛太子冒着生命危险，拜谒昆仑圣境到底在找什么？
    老师你有猜想吗？
    有。
    千叶风回在屏幕上，打出四个字：相繇主首！
    相繇？
    八俣远吕智！
    邪神复活！
    苏牧猛地从地面站起，脑子像要炸开一般，后背生出一阵阵阴风。
    立即打字追问：老师，刚刚我遇到了【诸神牧场】的潘蒂娅，那位“x”级通缉犯。
    她说，有人要在朝鹤复活邪神！
    会不会就是相繇，也就是出云妖国第一位君主——八俣远吕智！
    “叮——”
    【诸神牧场】？潘蒂娅？你没事吧！
    千叶风回没有回答问题，第一时间是关心徒弟的安全。显然他对那位“x”级通缉犯的手段，有着一个清晰的了解。
    虞诗妃同样发来颜文字表达关心。
    我没事。
    苏牧看着手机屏幕里的信息，心里暖暖的，向师父、师姐讲述刚才潘蒂娅，主角配角与捅一刀的闹剧。
    “叮——”
    没事就好！
    千叶风回说：对于你的猜想，我十分认同。但现在的问题是，那个老不死的秃驴为什么要复活八俣远吕智？
    他是佛皇帝，肩上担着朝鹤皇权与神权，按理说是不会做这种自掘坟墓的事。八俣远吕智复活之后，恐怕第一件事就是灭了朝鹤皇室。
    “叮——”
    老师，小师弟，我这里也有异常发现！
    虞诗妃拍下边境实验室的报告，上传到三人小群中。
    苏牧放大图片，黑色眼眸剧烈震颤着。
    立即将黄泉母巢与潘蒂娅的查出的交易记录，全部分享给两人。
    老师！他说，能找人帮忙核实交易记录真伪吗？有关开云失踪人口的。
    “叮——”
    这种事……
    屏幕之前千叶风回露出笑容，打下一行字：你为什么不找你的准老岳祖？他可是开云帝国的行省总督，这种小事就是一句话的功夫。
    实在不行，不是还有x-space开云西南局的局长？
    只要你开口，他绝对愿意帮你！
    资源要用起来！
    老师谆谆教导着学生。
    苏牧看完后一拍脑门，大骂自己糊涂。走上序列之道的这小半年，明明已经结识不少人，拥有不少关系却不知道运用！
    “叮——”
    千叶风回再次发来信息：你的要求我已经截图，发给你的准老岳祖，相信很会就会有消息。
    “陛下。”
    源宗光返回院子，带着一叠厚厚资料，说：“这是我们整理的，有关万法皇陛下的全部信息，让您久等了。”
    “辛苦。”
    苏牧放下手机，一张张翻看着手中资料，随口问了句：“关于出云妖国的君主八俣远吕智，你们源氏知道多少？”
    “不多，那都是神话……”
    源宗光的脸色猛地一变。
    苏牧抬起头，注视着他，问：“发现什么异常了？”
    “有！”
    源宗光深吸一口，说：“舍弟源宗义回来时，从藏书室里借走一本古代小说。那本书讲得正是，素戋鸣尊英雄救美，斩杀八俣远吕智，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
    “小说在哪里！”苏牧心口一跳急忙问。
    “已经作为物证收起来，我马上让人拿过来。不！陛下稍等，我亲自去，马上回来！”说完，源宗光消失在小院中。
    源宗义啊源宗义，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苏牧的目光，再次落在被他炸断过的桥上。
    “那个……你有空吗……我……有事找你……”
    小林千美从房间中走出，她的脸上没有半分哀伤，甚至眼角藏着偷偷的窃喜，仿佛发现什么惊天的好消息。
    “有关高桥学长……额，是屋里那具尸体的！”
    “说！”
    苏牧知道，意外的转折，终于来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