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会和那小道长聊什么?赵匡胤想着来到了顾磊屋外,恰好屋内两人说到当年朱温墓中之事,赵匡胤发现他们说的和尚很像明明师伯,心道:难怪大姐一直问我内功心法从何学的。
不敢多听,赵匡胤装作刚到的样子直接推门而入,道:“姐夫,顾道长,你们谈什么这么久,今天不进城了?”
“匡胤,来。”郭荣见是他,高兴介绍道:“这位顾道长说来和我颇有渊源,算作师弟也不为过,叫道长生分,不如叫顾师弟。”
“恭喜姐夫,贺喜姐夫。”赵匡胤恭维着,好奇道:“顾道长怎地如此厉害!难道是打娘胎里开始练功的?”
顾磊亦是一乐,郭荣称他做师弟,虽然有几分玩笑的意思,但看郭荣样子却不似作伪,他这一路观察下来,郭荣这人做事细致谨慎,待人真诚,生性敦厚,码头上不是他加上后面的条件,那些灾民恐怕无法过冬,这等万家生佛之事做的平平常常,不着痕迹,事后又拂衣去,丝毫不贪功,作实令人佩服,所以顾磊也没推就,半应下这个称呼。
一时高兴,借着丐帮为他们准备的吃食酒水,三人扫开桌榻,天南地北的高谈阔论吃喝起来,酒过三巡,赵匡胤又重提先前话题,顾磊不愿说,可赵匡胤哪是好蒙混的,杯来盏去,顾磊酒桌上哪是他的对手,推脱不过,便将逃离巫山后的事情挑挑拣拣说了。
两人听后齐叹天地造物之神奇,郭荣一时出神,暗道这等奇遇万难复制,自己与婉儿功法隐忧莫非真就没法解决!赵匡胤听到老僧处越发确定,打死也不能交待自己心法的出处,否则不说这位顾道长,就是姐姐姐夫也不会待见自己。
“哈!”赵匡胤脚踏板凳,一手搭在顾磊肩头,一手持壶道:“原来道长是打算偷走南唐储妃,此等妙事,怎能少了我赵匡胤。”
说着将三人杯子倒满,接着豪放道:“姐夫,你也不要赶我走,这江陵城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回。”
被他这么一打岔,郭荣也不再纠结,原本打算从顾磊这里打听解决功法隐忧的方法,既然顾磊解决方法的条件是天设地造,那么自己也毋须强求,此次本就是九死一生,以后事顾忌那么多做甚!
“也不知那小蛾姑娘是何等女子,能令我顾师弟这样的神仙人物动了凡心!”郭荣先是打趣,接着道:“匡胤说的好!就将周府大小姐偷回去,一来成全了自家师弟,二来也破了他这“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局。”
“姐夫,说到周府大小姐,那个小小姐也一块得了,养大了将来一块…”赵匡胤这人来疯,顺着话头说道。
“胡闹!”赵婉儿推门而入,嗔怪道:“多大人了,一天天的不着四六,看把顾师弟羞的。”这屋动静早就传到她耳中,平复心情后赵婉儿左思右想还是过来一趟。
说来奇怪,赵匡胤在谁的面前都能放浪形骸,唯独在自家大姐面前不敢,赵婉儿一进来,他立刻悻悻放下酒壶,嘴里嘟囔却不敢大声,擦了擦凳子坐下。
“就算明天要闯龙潭虎穴,今夜也得养足精神。”赵婉儿说着踢了赵匡胤一脚,道:“那么小的孩子你偷来做甚?你会养么?想养孩子和弟妹生去,还不滚回去!”
赵匡胤一口饮尽杯中酒,放下杯子,拍拍屁股乖乖走了。
郭荣刚端起面前这杯,就见赵婉儿看过来,放下杯子佯装潇洒一笑,道:“顾师弟,早些歇息。”
赵婉儿赶走两人,看着顾磊没有说话,一时屋内静的连根针落地都听得见。
郭荣出门后撞见正鬼头鬼脑偷听的赵匡胤,拽着不情愿的他离开。
“赵姐姐,别来无恙。”顾磊终于打破沉默。
“嗯。”赵婉儿走到顾磊身前,上下端详了片刻才道:“世事难料,你活下来了,都当你活不了,才把你交给巫蛟带走。”
“赵姐姐和二师父于我都有再造之恩,永世难忘。”顾磊诚恳说道:“我只是想知道…”
“还不行。”赵婉儿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我还不能告诉你小森的下落。”
“为什么?”顾磊有些激动。
“后面发生了很多事,涉及许多人,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赵婉儿斩钉截铁道。
“你!”顾磊情急之下,伸手抓向赵婉儿咽喉,却在她喉头前停住,赵婉儿毕竟是救命恩人,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要隐瞒小森的下落,但无论如何顾磊没法向她出手。
“赵姐姐你要怎样才会将小森下落告诉我?”顾磊问道。
“现在不可能。”赵婉儿对喉头的手视若无睹,但她也知道,不能给出合理的理由,顾磊也绝不会善罢甘休,于是说道:“此行结束后,我再告诉你。”
“此行结束?”
“你也知道,荣哥要去江陵打探南唐虚实,我也是一定要跟去的,而此行凶险万分,我知道顾道长神通广大,若是能护我们安然返还,到时我自然告知你小森下落。”
“…”顾磊没有立时应下,自己本就有其它事,哪能去做他们的保镖,况且一人还行,人数多了自己也护不了他们的周全。
顾磊半晌没有回答,赵婉儿问道:“莫非有什么为难之处?”
“人太多了,情况不明。”顾磊解释道,其实若只郭荣一人,顾磊真想护他安全,因为他对郭荣颇有好感。
“若真有不测,你护着荣哥一人便是,不用管我们。”赵婉儿毫不迟疑说道。
“你还是赵兄?”顾磊问道。
“都是,我,你可以不用管,若只能保下一人,那必须是荣哥!”赵婉儿一字一顿道:“那是我们赵家欠他的。”
“何至于此?”顾磊不解,若说赵婉儿牺牲自己,成全郭荣,还可以用爱情来解释,但她竟连自己亲兄弟也一并舍弃,就难以理解了。
“我说过了,当年后面发生了许多事,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你要答应,便与我击掌立誓。”说着,赵婉儿伸出手掌。
顾磊想想,道:“要是你出了事,谁告诉我小森下落?”
“死之前我会告诉你的,放心。”赵婉儿扬了扬手。
顾磊看着她的眼睛,没发现一丝异常,伸掌击了一下。
赵婉儿回到自己屋子,见郭荣还未安寝,想必还是在等着自己。
“怎么还不睡?”
“等你一块。”郭荣笑道:“怎么那么久?”
“和顾兄弟多聊了几句。”赵婉儿平静道,只是两人相识已久,她的异常郭荣那会看不出来,只是没想到她与顾磊早已认识,还当她知道功法隐忧没办法解决,心里放不下。
“婉儿。”郭荣轻轻将赵婉儿搂入怀中,安慰道:“都怪我,还以为从顾兄弟那能找到办法,结果却是空欢喜一场。”
“嗯。”赵婉儿轻声应着,没有解释。
“不要再想了,已然这样,我也就不再反对,明日我们一起进江陵。”郭荣将头枕在赵婉儿肩头。“匡胤就不要去了,留在这接应我们。”
“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大丈夫上阵杀敌,马革裹尸还,没什么想不通的。”赵婉儿拒绝将赵匡胤留下,她确定赵匡胤修炼的也是“独尊功”,既然如此何不轰轰烈烈搏一把。
“依你。”郭荣没再反对,赵匡胤做为自己的牙兵将领,自己要真回不来,他回去也没法交待。
第二天一早,四人准备齐当,便向汪铁狮辞行。
“几位,丐帮江宁分舵在码头和城内都有盘口,有什么需要只需吩咐。”汪长老将联络切口和暗语一一交待。
“汪长老,各位,留步。山高水长,后会有期。”几人和丐帮众人告辞后,离开了村子,牵着丐帮赠送的代步马匹上路。
“师兄,等等我!”就在这时,远远一个人一路快跑,赶了上来。
四人一看,正是那黄睛儿。
黄睛儿跑到近前,一把拉住顾磊的缰绳,不悦道:“师兄,怎可扔下我一个人。”
倒不是顾磊忘了他,只是汪长老说事情已经明了,这黄睛儿确是焦帮主选定的徒儿,希望顾磊能留下他,所以顾磊也不便要求丐帮放人,那料他竟追了出来。
“你不待在丐帮,追我做甚?”顾磊嫌弃道。
“我不,不好玩,他们都说要我做什么帮主,可上次我做过了,结果那些人都要我给他们找吃的,我找了,结果一打架他们都跑了,我不做,我要去找爷爷。”黄睛儿委屈道。
“找爷爷也不用跟着我啊!”顾磊有些无奈,这家伙夹杂不清,带着是个麻烦。
“跟着师兄,那些人不敢来抓我。”黄睛儿舔着脸讨好道:“师兄,我为你牵马。”
牛皮糖,甩不掉。
顾磊无奈苦笑,看了看郭荣,郭荣说道:“一起吧,这位黄兄弟也是个妙人,同路不无聊。”
郭荣他们都不反对,顾磊只好带上他,反正丐帮真要来要人,交出去便是。
江宁,又名石头城,金陵,建业,建康。
“果然有一番气度。”郭荣立马远眺江宁城感慨道。
“姐夫,此城于江南,若无一支强大水军,无法轻取,而水军必须有稳固的后方。”赵匡胤勒马在旁接道。
“先尽取江北之地,压缩唐国空间,再取蜀地,于中上游训练水军,可顺江而下,再取则易之。”顾磊说道。
“顾兄弟所言甚是。”郭荣昨夜已知顾磊通军事,现在想法竟与自己不谋而合,甚感高兴。
“姐夫,我们助顾兄弟抱得美人归后,不如让他也做个将军,总不能继续修道吧!”赵匡胤凑趣道。
“那感情好,就是不知道顾兄弟乐不乐意?”
顾磊微笑着不置可否。
进城后,几人牵马而行,一边饱览城里的繁华。
“八目上树摘扶光,浴火成魔断山梁,愿做小儿失故地,复燃不过三载光,雀儿衔来扶桑枝,不知又为那家忙。”
几人刚逛了一会,就在街角听到小儿正在传唱歌谣。除了黄睛儿,其余几人一听就明白这儿歌意有所指,那句“雀儿衔来扶桑枝”中的雀儿就是说郭威,整段应该是自大唐灭亡后到现在。
几人还想再听,结果那些小儿又开始重复,想来后面是没有了。
赵婉儿去街边买了些糖,分给那些小儿问道:“这歌是谁教你们的?”
“没谁教,都在唱。”小儿纷纷答道。
“有多久了,一开始是那天?”赵婉儿又问。
“有几日了,反正这些天都有人唱,我们就学了。”
赵婉儿见这些小儿也不知道更多,不再问返回。
“荣哥,先去驿馆?”赵婉儿问道。
“找个客栈住下,我看这城内气氛诡异,看看再说。”郭荣答道,那儿歌让他心里打鼓,父亲的意图虽已明了,但南唐国都传的这歌谣传这么快,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叔祖,这歌谣您老怎么看?”周宗看着老人小心翼翼问道。
老人可真是老,白发稀疏,面容层层褶皱,看上去随时可能驾鹤西去,可却坐姿笔直。
“有故友驾到,逼我出面罢了。”老人闭眼答道。
“您,您要出面吗?”
“先看看,意图不明显。天下十分,南唐独占四分,除那雀儿,其它不足为倶。”老人慢吞吞说道。
“可宫里那位正等着。”周宗赶忙说道,他知道以叔祖的脾气,你不说清情况的严重,他就能高高挂起。
“小娥回来许久了,别再关着了,进宫走走。”老人依旧闭着眼。
“就怕她不乐意。”周宗头疼道。
“你先劝劝,不行让她来见我。”
“是,那孙儿去了。”周宗应道,小心退下。
回到自己书房,周宗一边吩咐将周宪带来,一边思考该如何劝她,这个女儿太让他头疼了,一跑几个月无音讯。
“爹爹万安。”周宪进屋规规矩矩给周宗请了安。
“坐吧。”周宗吩咐道。
“谢爹爹赐坐。”周宪规规矩矩坐下。
见周宪如此乖巧,周宗心中忐忑去了大半,一边书写一边和颜悦色道:“回来这么久,出去走走吧,前些日子皇后还说有些想你,正好这几天日头正好,进趟宫给太后请个安。”
等了半天不见回应,周宗抬头便见周宪规规矩矩的坐着,可大眼无神早已神游天外。
周宗气不打一处来,重重扔下毛笔,喝道:“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啊!”周宪嘟了嘟嘴,道:“不就是想看看我守宫砂还在吗?让他们派个人来看便是,这么麻烦做什么?”
“胡闹!让你去你就去。”周宗怒斥道。
“不去,让人当猴子看,要去你去。”周宪抗争道,一脸不服。
“你。”周宗气极,拿起砚台就要砸到地上,可举到半空生生停住,知道这招对这女儿已经不管用了,自己书房的好东西已经不多了,果然一看周宪,正戏蔑的瞅着自己,压压火,周宗将砚台轻轻放回书桌,故作平淡道:“叔祖要见你,你即不服我管,就让他老人家管你。”
“哦!”周宪略带惋惜的应道,似乎为没能毁去那块砚台失望。
“走,走,走。”周宗挥袖赶走女儿,拾起一块手帕擦去手上墨汁,努力平复着心情。自己从小吏做起,至同平章事,几经起复,自身才干是一方面,皇室信任也是关键,而皇室信任的源头却是叔祖的预言,作为“天星派”最后传人的叔祖,因其传承特殊,感应“皇气”尤为准确,在关于南唐皇室的预言上从未落空,只是可惜,“天星派”最为重要的秘宝“天星石”却早已四分五裂,自家先人只得到两块最小的天星石,叔祖虽然在天赋与卦象造诣上并不逊色于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袁天罡,李淳风,袁李二人借助完整的天星石推得未来六十象,而近年来叔祖年事已高体力难支,借助这两小块“天星石”,最清晰也只能看到“大珠小珠落玉(yu)盘”的关键信息,依叔祖吩咐,大女儿周宪自出生起便带着那块稍大的“天星石”,这么多年过去,自己都开始怀疑的时候,没想到年过六十的自己竟还能得一个小女儿,莫非这征象真的落在自家两个女儿身上!
只是形势又起波澜,街面上那首儿歌虽只是传唱北地的五朝更替,可却隐含北南之争的寓意,谁对谁错尚不可知,可皇室却已开始关注,让周宪入宫只是试探,真正用意是希望叔祖给出明确的答案,可以叔祖现在的状况,再用“天星石”窥秘,能不能支撑过这一次都难说,叔祖可是周家的根基,叔祖不能有事。
想到此处,周宗大声道:“来人!”
侍候的老仆在外应声。
“传令下去,给我查,一定要查出那歌谣的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