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峰!”酒过三巡,皇上突然开口,声音不大不小,但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威严,让在场众人都不禁安静下来。
谭峰心中一紧,连忙起身,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地上,不敢有丝毫斜视,神色间既没有谦卑之态,也没有傲慢之意,显得不卑不亢。
“臣在!”谭峰的声音沉稳有力,仿佛在向皇上表明自己的态度。
皇上微微颔首,然后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秦衍。
他的眼神深邃而锐利,似乎能看穿人的内心。
秦衍感受到了皇上的目光,心中不由得涌起一丝紧张,但他还是努力保持着镇定。
皇上看了秦衍一眼后,这才接着说道:“朕听闻你和礼部尚书秦大人乃是父子关系,不知可是真的?”
谭峰听到这话,心中也是一惊,下意识地看了秦衍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皇上见谭峰久久不见回答,心生不满,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也变得有些严厉起来:“谭爱卿,难道这事儿你还需要思考这么久吗?”
谭峰心头一颤,急忙低下头去,语气惶恐地回应道。
“回禀陛下,微臣实在不知如何回答!微臣年幼之时确实姓秦,可自记事起,就未曾见过父亲,一直是跟随母亲在外祖父家中生活的。
六岁那年,母亲做主为我改了谭姓,并决定让我入谭家族谱,奈何两月后,外祖父一家惨遭杀害,甚至连房屋,也被烧成一片废墟,微臣命不该绝,得母亲相护,才逃出生天。
但自那以后,微臣便也只能四处漂泊流浪,对于父亲的身份和下落,完全没有任何记忆。”
他的语调虽然仍旧保持着平静,但是在这平静之中,却无疑是在这大殿之中,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人家都说了,从小就很少见过父亲,不认识也是正常的。
皇上眉头紧皱,满脸疑惑地问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但朕可是听说,秦尚书前几日曾大张旗鼓地将你接入了尚书府,并且宣称你就是秦家的大少爷,难道这件事也是假的吗?而你当时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谭峰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容,无奈地解释道。
“当时秦尚书口口声声说他是我的亲生父亲,而且还能够准确无误地说出我母亲以及外祖父、外祖母的姓名,我一时之间便信以为真,误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生父。”
紧接着,谭峰脸上露出一丝嘲讽之色,冷笑道。
“只可惜啊,或许是我与那尚书府命中相克吧!我踏进尚书府的大门的当晚,就遭遇了一场险些丧命的危机。
于是,我迫不得已匆忙逃离了那个地方。
毕竟,谭家现在就只剩下我这么一个独苗苗了,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恐怕谭家就要后继无人了。
所以,我实在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微臣心中暗自思忖着,也许是我那已逝去多年的娘亲,以及外祖父一家人在天上显灵了吧!
他们可能认为我认错了人,又或是不希望我入秦府,所以才以此种方式来警告于我。”
谭峰话音刚落,在座众人顿时一片哗然,而首当其冲的秦尚书更是气得几乎要吐出一口鲜血来。
而坐在高位之上的皇上,则是用一种充满压迫力的眼神,居高临下地扫过秦衍,那眼神之中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威严和怒火,让人不禁心生敬畏之情。
秦衍顿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刚想要解释些什么,却连皇上转过头去,紧紧地皱起眉头,声音低沉地对谭峰说道:“如此说来,你是不打算认秦尚书这个父亲了?”
听到皇上的质问,谭峰并没有丝毫退缩或畏惧,而是挺直了身子,目光坚定地回答道。
“回陛下,按道理来讲,若尚书大人真是我的生父,那我理当要回到家族之中,在家父身旁尽孝才对。
可是陛下,正如微臣方才所言,微臣如今已是谭家唯一的血脉,而秦尚书如今儿女绕膝,尽享天伦之乐,微臣与秦家已无太多瓜葛,又何必强求这段血缘关系呢?”
谭峰的声音并不大,但却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力量,让人不禁为之侧目。
眼神坚定而深邃,仿佛已经看透了世间的一切。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决绝和果断,似乎已经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生恩不及养恩重,微臣身负杀母之仇,灭族之恨,却至今未能查明真相,本就愧对家母和外祖父一家,若此时还要改姓入秦府,置谭家于不顾,岂不成了不仁不义、不孝不悌之徒?
若是如此,微臣又有何颜面苟延残喘于世上?”
谭峰的语气越发地沉重,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似乎在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激动,但他的眼神却始终没有丝毫的动摇,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敲打着在场众人的心上。
能坐在这琼林宴上的,哪个不是人中龙凤,自然也明白谭峰这话的意思。
是啊!谭峰作为谭家仅有的独苗,肩负着整个家族的未来。
相比之下,秦衍则家庭美满、儿女双全。
更重要的是,在谭峰有记忆的这十几年里,秦衍这个做父亲的一直是缺席的,谭峰从未感受过父爱的温暖。
如今,谭峰好不容易靠着自己卓越的才能出人头地,成功实现三元及第之时,却突然冒出来一个声称是他亲生父亲的人。
说白了,就是看他出息了,想着来认儿子了,那他早干嘛去了?
一时间,所有人看向秦衍的眼神,都有些一言难尽。
“秦爱卿,谭翰林这话也不无道理,这认亲一事,毕竟是你们的家事,朕便不好插手了。”
皇上一脸威严地看着谭峰说道:“至于你外祖父一家被害一事,朕念及你一片赤诚之心,便准许你返乡之后,亲自前去协助调查,由大理寺卿主办,务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再回京任职。
如此丧尽天良之举,若不能给受害者一个公道,如何能平民愤?又怎能对得起那些无辜冤死之人?”
说罢,皇上重重地拍了一下龙椅扶手,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与决绝,他深知此案关系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