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胡三感动地热泪直流,赶着马车离去。
心怀善念的舒然,就感觉自己这一举动是在洗涤前世的罪恶!
心里也跟着敞亮起来。
前世,她杀了很多无辜的好人!不管她是不是自愿去杀人,但人都是她亲手杀的,双手沾满了鲜血。
前世她心是冷漠的,不管杀的好人还是恶人,与她无关,有关的是如何完成任务。
所以杀戮太重,老天对她都不垂怜,把她的肉身强硬给吸了回来,被炸的粉身碎骨!
都说了往事清零!
为何自己还要去想?
舒然屏蔽了乱七八糟的思绪,在县城里一边逛一边打听到安阳镇怎么走?
有人告诉她,安阳在县城的西南方向,有四十多里路。而靠山村在县城的正西方向,将近六十里路。
得知了方向,看看天色,时间还早,她又把淳安县城大街小巷逛了一个遍,便向西城门走去。
心里想自己回家了,怎么也不能空着两手回去吧?
于是就寻到菜市场,买了一个背篓,买了一块五斤重猪肉,四根肋骨,两条腿骨。一大块肥油。
买了两斤糕点。
两斤小孩吃的饴糖。
空间啥都有,回家后熟悉了想办法再往外拿就是了。
又扯一块蓝布把背篓给罩上。
因为她在集市上看到有人就是这样用布罩住背篓口,这样买的东西有拦阻,就不会掉了出来。
此时日近晌午,离西城门不远处有一家名叫《阳春面馆》。
舒然便走了进去,找了一张位置,把背篓放下。
此时的舒然是以真容视人,只不过把如玉的肌肤化成暗沉腊黄一点的面相,包括两只手也一样。
要了一碗肉丝青菜面,付了十文钱。
面条是手擀面,吃起来很劲道。水嫩嫩的小青菜,这是无污染纯绿色食品,吃在嘴里清脆爽口。肉丝被炒的红彤彤的,加上汤汁盖在面的最上面,让人只想欣赏,舍不得开吃。
舒然称赞这家面馆老板手艺,真的挺好的。
面碗很大,舒然吃了一多半就吃饱了,想丢下不吃,又觉得可惜,于是狠命的把面吃完,连汤汁都没剩。
舒然只觉得胃里很撑。
慢悠悠地背起背篓走出面馆。
小二连忙送出:“姑娘走好!欢迎下次再来!”
面馆老板从后面给小二一个炒栗子。
“看把人家姑娘撑得?看人家长的好看,就给人盛了那么大一碗面?再把胃给撑坏了。
还不该盛那八文一碗的小份面吗?”
“哎呦!老板!别打了,打傻了,俺就说不到媳妇了!”
小二捂着头,往旁边一跳,两只眼睛还盯着舒然的背影看,不过被那只背篓挡住,他只能看背篓和背篓下面的红色衣裙。
那表情活像个猴子一样,逗得面馆老板“哈哈”笑。
“臭小子,没个正型,好好干,等学会了手艺,自会有姑娘看上你的!别看了,人家走远了,不过,她不是你的菜!”
舒然如散步一般走出了西城门,在城门口不远处,有一排大榆树。
浓厚的树荫下停放了几辆牛车,驴车,骡车。
每个牛车上稀稀疏疏都坐了人,没有走,应该还在等人。
驴车骡车拉货的居多,因此车上没人,都是空着的。
舒然背着背篓走近他们,开口问道:“请问哪辆牛车是去安阳镇靠山村的?”
可是竟没有人回答她!
于是,她又问了一遍:“有没有去靠山村的牛车啊?”
清脆如黄鹂鸟的声音响起,甚是好听。
刚刚正在聊天的众人立马都噤了声。
齐齐都向她看来,听声看相,这谁家的闺女长的怎么这么好看啊!
巴掌大的小脸,虽皮肤有些腊黄,但那五官精致,清丽俊秀!
舒然看到众人呆愣愣的目光全盯在她的脸上,她感觉犹如千万只蚂蚁在脸上爬过,很是不舒服。
但以后还得要面对更多的凡夫俗子,再不舒服也得忍了。
于是,她又问了一遍,“请问哪辆车是去靠山村的?”
这一声响起,惊醒了发愣的一众人。
几个赶驴车、赶骡车的车夫便向她围拢过来,纷纷出言:“小娘子,坐我的车吧,我可以送你过去,至于价钱好说。”
这时一个精瘦的老头挤开众人,站在舒然的跟前,伸开双臂把舒然护在自己的身后,对那些人怒道:“你们都当我是个死的吗?
没听见这孩子说是去我靠山村的吗?你们当着我老文头的面瞎起个什么哄?
她是去我们靠山村的,不坐我的牛车,难道去坐你的驴车?你的骡车?还有你?你?你?真是开玩笑!”
众人一听老文头这么一吼,也就不出声了。
但其中有一个相较年轻一点的车夫说道:“诶诶诶?老文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姑娘也没说非要坐你的车啊?你那老牛脚程如老龟行路,哪里有我的骡车脚程快!只怕我走了一个来回歇了两歇,你那老牛也不知道可能走到家呢?”
老文头一听,双手叉腰骂道:
“滚犊子吧你!有个破骡车就了不起啊?坐上去,隔夜饭都能被颠出来!还不是花钱买罪受?”
那骡车车夫有些气恼,伸手指着老文头的面门,就要开骂。
舒然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向那只碍眼的手。
然后又把自己的手掌在衣裙上来回擦了又擦,仿佛是沾到什么脏东西一般。
被打的那人,只觉得整个手掌连同手臂又痛又麻又木,心中大骇,连忙用另一只手去托着,张嘴便与舒然理论:“姑娘,你好没道理!我热情邀你坐车,你怎能如此对我?我这手臂只怕是要废了!”
舒然一双锐目瞪向那人,冷声说道:“我说同意要乘坐你的车了吗?你这人才好没道理!
我这人最看不惯自己不知自己几两的人,还不知所谓的拿手指指向别人的脑门说话。
不知道尊重别人的人,又怎得受到别人的尊重?
手臂废不了,只是让你疼上几日,以后长长记性!
不要仗着自年轻,长的体壮,就目中无人,以强欺弱!”
舒然说完,对着围拢的众人一抱拳道:“谢谢各位的热情与好意!在下心领了!”
一副江湖儿女的侠义举动。
众人看她举止投足干净利索,纷纷都向后退了一步。
美人带刺!看样子还会些拳脚功夫,不是他们这些鳖三能惹得起的人物。
舒然见众人退后,便牵起那精瘦老头的手道:“大伯,快带我去乘坐您的牛车吧!”
“诶!好嘞!”
精瘦老头笑出一脸的菊花。
老头的手干瘦如柴,皮肤下也是青筋爆起,掌心里布满了老茧,就如那老树皮一样粗糙可手。
这是一双勤劳的手,生活在最底层,努力赚钱,努力活着!
尽管已是夏日,老头的手却很凉,好似没有一点温度。
舒然看向老头干裂的双唇,便问道:“老伯,你有没有吃中饭?”
老头一愣,转而又微笑的点头说道:“吃了,吃了。临来老婆子给我烙几张槐花饼,挺好吃的,姑娘,你吃没吃?我拿一张给你尝尝?”
二人说着就来到牛车旁。
老头走近车辕,从竹篓里掏出一张略显焦糊的掺着槐花烙的面饼。
干干的。
舒然看了,就感觉难以下咽。
于是就对老头说:“老伯你先等我一会儿,帮我看一下背篓,我再进城买一样东西!”
说着就把背篓放在老头的面前,然后如风一样,眨眼间就跑进了城门里。
众人看了又是一惊,这姑娘果然不简单!
舒然又跑回了面馆,对老板说:“再给我一碗面,多加点肉丝。来,看你钱。”
舒然说着,掏出十五个铜板,递给面馆老板。
老板心中狐疑,也不好问,连忙开火下面,把烫好的青菜夹了几棵放在煮好的面上,瓦了一勺子肉丝盖在青菜上,又兑了一勺子热汤,然后又在肉丝上兑了浓汁。
舒然站在跟前,把做面的全程看在眼里。
双手接过面馆老板递过来的面,顺手抽了一双竹筷,转身就走。
丢下一句:“碗下次来吃面还你。”
然后就不见了人影。
面馆老板连忙追出店门,再看见时,姑娘捧着碗已经走出了城门。
大榆树下,众人都在议论纷纷。
老文头依言站在舒然的背篓前,替她看护着东西。
再抬眼时,就见那姑娘端了一只青瓷大碗,碗里装的竟然肉丝青菜面!
众人都双眼疑惑地盯着舒然看,只见她脚步稳健,很快来到老文头面前,把饭碗往老文头手里一塞,“大伯,咱挣钱再不容易,也得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是?”
老头推辞。
“买都买来了,不吃怎么能行?以后都住在一村子里,少不了会麻烦你呢!
呵呵呵!别跟我客气,吃饱了饭,才有力气赶车吆喝老牛走快点!呵呵呵!”
舒然用自己的笑声化解老头的不好意思!
老头无耐,把饭碗端在手里,只觉有千斤重。
这姑娘心真好!
老头听说姑娘以后会常坐他的车,心里想,那就从车费上兑吧!
心里便不再有了负担。
端起面便开始吃了起来。
先喝上一大口汤,很鲜!然后再用筷子夹起面条放进嘴里。
汤面随着筷子的搅动,顿时一股肉香味四溢开来,引得大榆树下一众等车的百姓,都直吞咽口水。
舒然把背篓放在牛车上,往里推了推,跟着轻轻一跃便上了牛车。
在老头吃面的功夫,牛车上一圈子能坐的地方,都坐满了人。
其中还有一位背着书篓子的书生。
此时老文头感叹,活了几十年,可算是吃了一回好饭加饱饭。
面被他吃完,碗底是他挑出来舍不得吃的肉丝,他想带回家给老婆子吃。
吃了好的饭食,怎不能都吃在自己的肚子里,说什么也很留给跟着他吃了一辈子苦的老婆子吃。
老头把碗筷装进车辕上挂着的竹篓里,回头看看,车梆上已经坐满了人。
便拿起赶牛的鞭子说道:“人起了,都坐好了啊,咱这就走了!”
说完牛车就开始动了起来。
这时城门处,一个妇人身上背着一个大大的背篓,飞也似的往牛车这边跑。
妇人边跑边叫:“哎哎哎?等等我……”
妇人跑到牛车的前头,伸开双臂拦住老牛,胸腔里往外喘着粗气,以致于胸前因背上背篓的绳带勒紧,两座小山也跟着上下晃动。
这妇人险些累岔气!
这百米冲刺啊!
赶上灵波微步的瞬移了。
舒然偷偷的给妇人点个赞。
老牛通灵,见有人拦住它的去路,便也停住了脚步。
那妇人弯下腰,双手搭在膝盖上,待喘匀了气,才抬脚走到老头跟前,手指老头的鼻子骂道:“老文头,你这个缺损的玩意儿,我早上来时没给你坐车钱吗?说好的等着呢?说好的人到齐了,车才走呢?你为何不等我就想甩鞭子?你想把我丢下靠双腿走回去吗……”
那妇人嘴巴似连珠炮般把话往外推。
“陆老三家的,早上,你不是说回来时不坐车的吗?谁个让你是最会磨蹭的那一个?
你不着急,人家可是着急回家呢!”
老文头显然有些怕那妇人,声音不大。
妇人连忙大声嚷嚷盖住了赶车老头的声音:“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回去时不坐牛车的?这么大一背篓的东西,让我自己个背回去,你想累死我呀?”
“好了,别说了,你快上去吧,挤一挤应该还是能坐下你一个人的。”
老文头皱着眉头催促妇人。
那妇人便不再言语,背着大背篓转到牛车后头,发现牛车两边已经坐满了人,她还发现了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俊俏小姑娘。
“噢?老文头,我说你怎么不愿意等我呢?原来多拉了一个不该拉的人!”
舒然:合着自己就是那个不该拉的?
“人家姑娘说是去我们靠山村的,难道老头子我不该拉她吗?
莫说她还是去我们靠山村的,就是去别村的,只要顺路,若想搭个便车,老头子我也是愿意的。
我赶牛车不就是为了多拉几个人吗?”
老文头忙辩解道。
“切!认钱不认人!我不管,反正这车上也没有我坐的位置了,我这背篓你得给我带回去。
还有车钱我不付,不然你就给我找个位置坐。反正那车厢里,我是不会坐的。
不然,我岂不是要闻他们踩到屎的臭鞋子?”
“你就找理由吧?不就是不想给钱吗?”老文头气的也拿她没办法。
妇人说完转过身去,背对着牛车厢子,把背上的背篓放在牛车的厢板上。
由于背篓过大,很是占地方,妇人就伸手把舒然的背篓往里推了推。
舒然见妇人使劲推她的背篓,于是就起身,双手抓住妇人的背篓,轻轻一提,越过自己的背篓,把妇人的背篓放在车厢的中间。
妇人见状便收回欲要骂出口话语。
她看了看舒然一眼,说:“谢谢你啊,小姑娘。”
舒然没有接腔。
那妇人见舒然没有理会她,也不气恼。而是拍了拍自己的双手,然后指向车上一众妇人道:“你们可要给我听好了啊,不该有的小心思,最好别起。我这背篓里买的东西可都是有数的啊,回村后我当家的会验收的,早上来,我们俩都说好的,该买什么,一样我都没落下,所以才来晚了一步。
我可警告你们啊,若少了一样,我定会上你们每一位家里骂去!”
待那妇人说完,车上几名妇人齐齐开口:“陆老三家的,别把人人都看成跟你一个德性?无巧不占的事情,也只有你们两口子能干的出来!
呸!恶心人的东西!少拿狗眼看人低!”
那妇人一听车上的几名妇人齐齐损骂她,立马如炸了毛的公鸡,卷胳膊撸袖子,“呸!一帮子不要脸的老娘们,骂谁恶心?别看你们人多,老娘一个就敢和你们单挑!
都下来,不信试试?”
老文头一看她那架势,又在耽搁时间,忙道:“陆老三家的,你到底还上不上车?不上,我可就真走了啊?咱可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妇人瞪老头一眼,那手直摇,“走吧,走吧!把我筐子带回家就成,我自己走回去,我当家的在家,喊一声,他会把筐子背回家的。”
说完看也不看车上众人,径直往前走去。
“哼!无赖!又想不给车钱,整个靠山村就她一个另类,出门母老虎,回家小绵羊!遇到她就没好事!”
老文头嘀嘀咕咕把牛车往前赶去。
牛车看似慢悠悠地往前走,但很快超过了陆老三家的两条腿步行。
车上的妇人看到她,个个都呈现出嘴歪眼斜的动作,那嘴角撇的都快挤到耳边,都是一副十分嫌弃的神情。
舒然眼角一扫就把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那妇人真正做到人人嫌弃还又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同在一个村子里,能作到这种程度,那人品也够可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