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可透露这五个字,多余的话不敢再说。”
洛仙的语气中也透着深深的疲倦感。
朱小凝说她不愿面对、不敢面对,这话倒也不错。
天海酒店,是一艘行驶在深海之中的巨轮。
他们这些店员也就只是一个搭载此船的游客而已,没有掌舵的权力,甚至连这艘船驶向何方都不知道。
洛仙左右支绌,前后逢源,无非是试图自救。
对外人说,天海永不会垮,所以她愿意执行李观棋的计划;
对季礼说,倾塌前找退路,所以她把底牌压在季、顾两方;
这是她的智慧,却也是命不由心的悲哀。
阳光刺穿口中吐出的烟雾,季礼隔着它们看着这个世界的形形色色,久久不再开口。
不知道什么时候,洛仙已经离去,朱小凝重新控制了自己的身体。
在季礼深思之时,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了他发出一抹自嘲的苦笑,说了些更加消极的话语。
朱小凝也离去了。
这条热闹的商业街上,还飘荡着火锅店内的香气,无知的行人们做着自己的事情。
忽然,这个地方季礼觉得待够了。
他烦躁地丢掉手上香烟,拦了一辆出租车,驶向护城河。
……
“顾行知、顾行简,一个兄,一个弟,诡异啊……”
“季礼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顾行知没死的话,其实是因为现在的顾行简已经被夺魂了?”
第三人格的猜想,有一定的道理,尽管描述起来有些像是部分网络小说桥段。
据克莱德透露,第九分店的原店长人选,正是顾行知。
此人无论是各个方面,都表现得光芒万丈,且性格纯良,早早显露了领导者的气度。
而顾行简,其实就是一个纨绔子弟,前期在第九分店也籍籍无名。
但就在店长竞争任务中,顾行知死亡,顾行简上位。
可当顾行简做了店长之后,他就像是开了窍一般。
谋略、布局、计算……简直达到了非人的高度。
且他真实的本性也流露出来,手段极其阴损,本性颇为邪恶。
所以第三人格的猜测,也有一定的可能性。
如果说在那次店长竞争任务中,顾行知在遇难后,通过未知方法抢夺了顾行简的躯体。
且由于某些意外,导致性情大变,也未必没有可能。
但许久之前就已定性的事情,如今也无从调查起来。
不过第二人格前面那句开玩笑般的言语,形容的倒是恰到好处。
顾行知、顾行简这对兄弟,当真诡异。
季礼本来已经休养好的精神力,又一次大幅下降,头疼病复发只好再把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只觉得自己的精力大不如前。
心情烦躁、疲倦的情况日益增多,就连头疼的次数也几乎占据了一天中的半数时间。
这个情况在执行任务时,倒是会好上一些。
可一旦没有任务可做,闲暇时间内往往会越来越严重。
从第七分店出门,不过两个多小时,他就会觉得精力大大下降。
倒不是说想要回去休息,只是希望能坐回老位子,大脑放空。
“你不用多想,其实这是一种很常见的心理疾病,是精神压力过大且持续导致的。
在如今这种环境里,不只是你,大部分店员都是如此。”
第三人格拥有自己的职业,季礼的情况算是专业对口,于是劝导道。
按照以往的经验,面对此类人群他有许多解决的方法。
但对于季礼而言,他的方法自然是不顶用。
“我看你还是安心等一等冬至日吧,余郭筹备的冬日聚会就很有意义。
说起来余郭本事比不上方慎言,但第七分店没他还真不行。”
比起第三人格的专业,第二人格说的话显然就更接地气一些。
余郭的确算是第七分店里最重要的那个人了。
季礼、方慎言一门心思执行任务,什么都不过问。
潼关也是搞一些新人培训,智力训练,基本都与生存技能相关。
而余郭则是更关注店员们的身心方面。
如今第七分店内部,桌游室、游戏室、棋牌室……几乎是什么娱乐项目都有了。
隔三差五,余郭还会带着一些店员外出散心,找一些乐子。
他不是副店长,也是一个普通店员。
也许做这些事并不是出于责任,只是他的本性中的“玩乐”使然,可也的确让这个冰冷的地方更有人情味。
余郭常说的一句话是:
“人活着,总要学会给自己找乐。”
他自己也是这么做的,哪怕身上背负着一个足以压倒所有人的重担。
如果第七分店没有余郭,那么这里就只是一个压抑、阴暗的死亡中转站。
任务、酒店……酒店、任务,循环往复,沉浸在纯粹的生死游戏里。
尽管季礼是一个很严肃的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喜欢这种生活。
小千度叶的话始终萦绕耳旁,从未忘记过。
季礼不喜欢自己,不喜欢这个世界,可他没得选择。
……
松开束起的头发,任由其在风中飘荡。
护城河岸边的冰凉空气吸进肺里,有一种刺痛感,季礼却终于感到了舒适和自由。
他站在第七分店的门口,欣赏着眼前这扇金色大门,以及它所守护的金色酒店。
门上精美而华丽的雕花,是如此细致和美好。
但季礼看到它却又能想起,这富丽的背后是已然腐烂到骨髓的破败。
“快点走,咱们约好了十点半取货,这都快来不及了。”
“我说老余,何必非要出去买东西,咱们酒店不是要啥有啥?”
“你懂个屁,这是咱们第一次大型聚会,必须要亲自采购,亲自挑选才有意义。”
“……”
门后响起了余郭、洪福,还有一些其他人的交谈声。
季礼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打扰众人的兴致,也不愿意看到他们,于是转过身前往了河岸的另一侧。
前几天下的雪,此时早已化的干干净净。
脚踩在松软而枯死的草地上,季礼的长发在风中飞舞,不断刮着他的双眼。
远处,余郭搂着洪福,身后三四个并不脸熟的男女有说有笑,慢慢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他们都沉浸在各自的快乐之中,没有发现背后的季礼。
只有一个透明的女子,悄悄走到其身后,为其披上了一件毛呢大衣。
寒风骤起,女子的发丝与季礼的发丝纠缠在了一起,不久后却又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