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行进,眼望慈心寺就在不远处,许千渊大手一挥,示意大家下马,徒步入寺,这是出于对佛的尊重。
大家也很给他面子,如令下马,配合他的信仰。关键还能利用这最后一点时间把整件事捋一遍,这事儿能不能成,每个人心里都没底。
如今的江湖可谓是陕公卒,名册现,祸起不断。而处于祸乱中心的薛义山却是神秘的很,江湖人对他知之甚少。
但,许千渊似乎把薛义山看得很透,他很能理解薛义山为何要搅动风云,弄得江湖大乱。
他无非是想苟活于世,一个人若知道的秘密太多,想要活着谈何容易,利用人心祸乱江湖也许就是生存的方法之一。
“我若是薛义山,要活着,想必也会这么做……呵!如今我许家庄势强,这江湖一乱便可大展拳脚,正是收编其它门派的好机会,看来许家统一江湖指日可待!只不过要是如何推波助澜,不着痕迹,又不失控制,最终便于让许家庄收拾残局呢?”许千渊思边走边想。
在一旁的廖文斌看了一眼许千渊,也开始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飞黄腾达的机会来了,待会儿到了慈心寺一定要好好表现自己,定要抱紧许家这棵大树,只是怎么才能让这老狐狸完全信任我呢?”
各大门派的掌门个个面目深沉,深知此行受益最大的将是许家庄,但自身也有机会分得一杯羹,何乐不为呢?万一名那册令箭机缘巧合被自己得到呢,岂不美哉!所以他们满脑子盘算都是怎么把名册令箭搞到手,而又不得罪许家庄。
慈心寺很近,思想却很远,若是把他们每个人的想法都加起来,至少有十万八千里。
司空狄远他瞧了瞧这些人,不禁觉得好笑,心里暗道:“心怀鬼胎!一个个的脸色跟出丧一样。”他为了跟别人不一样,还故意哼起了小曲儿。
待到众人到达寺内,所有的思绪都被打乱了!
错愕!惊呼!皱眉!窃窃私语,木立原地!
谁能想到进寺后第一眼见到竟是青麟城主曲长歌!更没想到雪地上居然躺着薛义山和林青清的尸体!
所有的计划都做了无用功,所有人都方寸大乱!
就连许千渊也愣了一下!不过他反应迅速,立即双手合十念起了佛,像是在给亡灵念诵,实则是利用念佛的时间思考如何应对当下的情况。
“没想到曲......”众人里刚有人开口,就被一阵急迅的哀嚎掩盖了声音。
“啊!青清!我的女儿啊!”
只见一个身影冲破人群,踉踉跄跄地跌倒在林青清的尸身旁,嚎啕痛哭……随后用恶狠狠的眼光盯向曲长歌质问道:“是谁!究竟是谁?!杀害了我凌云阁的大小姐!”
面对突如其来的质问,曲长歌不自觉地瞧了一眼身旁的霸王银龙枪。只这一眼就足够曲长歌后悔了!事情蹊跷,凶手未定,但他这一举动无异于告诉那人凶手是谁!
那痛哭流涕的人随着曲长歌的目光,寻到那把枪,再对比林青清尸身上的致命伤后,立刻明白了!他敛起泪痕,攥紧双拳,仇恨化作骨头碎裂的声音,一拳锤在雪地上,咬着牙恶狠狠地咆哮:“霸王银龙枪!威武镖局徐南芝!我恨不得生啖汝肉以报丧女之痛!”
这悲痛咆哮的人正是洛阳凌云阁阁主林天祥。他本是要回洛阳准备林青清的婚事,只因林青清与徐南芝要先来这慈心寺上香祈福,为了与女儿会合,他才会随众人来到这里,没想到这一来竟是永别!
正直青春好年华的女子突然陨落,天底下不该有如此悲痛而离谱的巧合,明眼人都看得出,这里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但作为父亲,白发送黑发,没有呵护好子女,自责得天都要塌了下来了!哪还有心思考虑那么多。林天祥仰天捶胸,哀嚎着:“为父就不该让你去慈心寺,我们就该一道返回洛阳!我的女儿啊!你那么年轻就……!徐南芝!枉我女儿对你气你倾心!此仇不报,吾誓不为人!”
这时凌云阁的其他人也冲出人群站在林天祥的身后,愤怒吼叫道:“踏平威武镖局!为大小姐报仇!”
仇恨、悲痛、怒火充斥着这座寺庙,众人看在眼里,却默不作声。
曲长歌自知此事疑团重重,不应即刻下定论,想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却被一旁的沈轻梦扯了扯衣角。
只见沈轻梦对他皱眉摇头,暗示他情况复杂,不要随意开口。
曲长歌心想:“也罢,现在确实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件事与徐南芝无关,的确不该多言。”于是曲长歌也闭口不言。
只见林天祥抱起林青清的尸身,一步一步朝寺外走去。这不禁让人想起那日擂台之上的情景,只是伊人逝去,这次她再也不会打那记响亮的耳光了……
当林天祥快走到门口时,对着在场的所有人狠狠地说道:“什么狗屁的名册令箭!你们爱怎么争就怎么争!三日后,我凌云阁要踏平威武镖局!谁要敢阻我,我就先杀谁!”
事涉威武镖局,许千渊板起脸来,感到事情不简单,却什么也没说,而是示意众人让出条路,任由林天祥离去。然后他继续念起了佛经。
在场的江湖客无不痛快地让出道路,死了一个小娃子能怎样?何必浪费过多的时间。这本就不是他们关注的事情,他们只关心名册令箭的下落。甚至有人在暗喜,邪恶的笑容不自觉的流露出来:“这下少了一个门派争夺,我的胜算便多了一分。嘿嘿……”
当然,其中也不乏有急于表现自己的人。
比如在旁一直观望的廖文斌就按耐不住了,这林天祥前脚刚走出寺庙,他就质问起曲长歌。
“真没想到曲城主竟然是第一个到慈心寺的人。”他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薛义山,接着说道:“想必曲城主知道薛义山怎么死的吧?名册令箭也是知道在哪里的吧?”
居高临下的质问,却有些狗仗人势的意味。
曲长歌眉头微皱,不做理会。
曲长歌不理会,不代表他手下的人不会作声,站在他一侧的青麟卫刘厚坤看不惯廖文彬嚣张狂妄的样子,拔出长剑便要与廖文彬拼命。
可还未等他出手,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出:“你算什么东西!你是什么身份!竟敢跟青麟城主如此说话!”
话音还未落,只听一记耳光,啪的一声狠狠地扇在廖文斌脸上!
扇他耳光这人居然是许九久!更令人没想到的是,这位看似冰冷如霜的柔弱女子,武功却如此的惊人!
这一记耳光的速度如同电光火石,廖文斌压根儿没有反应过来就栽了个跟头!她的身法也是极迅如风,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甚至看不清她是何时出去又何时回来的!
廖文斌左边的脸已经滚烫红肿,鲜血从嘴角渗出。
“呸!”他啐了一口,将鲜血啐在地上,起身时杀意十足地瞪了一眼许九久,但他目标不改,还是要找曲长歌的茬,只听他对着各大门派的人说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曲城主总该给个解释吧!”
各大派的人当然最关心名册令箭的下落,也是见曲长歌年轻,把他当成了软柿子,便肆无忌惮地借题发挥,随声附和。
“是啊!曲城主给个合理的解释!”
“那小兄弟说的不错!名册在哪呢?!”
“薛义山怎么死的?”
“不会是曲城主你做的吧?!”
“你莫不是要独吞了这名册令箭吧?!我等可是要销毁这东西,造福武林!”
“曲城主我劝你好自为之!莫要犯了众怒!否则别怪我等动手!哼!”
还有人以为曲长歌先一步拿到了名册,一肚子酸水无处洒,便讥讽道:“曲城主表面是个君子,没想道也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真是青麟之悲哀!”
吵吵闹闹,冠冕堂皇,说些违心的话,慈心寺里乱成了一锅粥。不过,吵闹的人大部分是些后生,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反观各大掌门的嘴像是被缝了起来,谁也不愿第一个开口,拉不下这个脸,更不愿第一个得罪青麟城!
掌门总是想得多,被青麟城统御的惯性驱使着产生了本能反应,如今即想反抗,又担心害怕!
曲长歌瞪着这帮江湖客,看到的具是贪婪的嘴脸,不禁让人恶心发怒!本十足冷静的他,也难遏制满腔的怒火,只听他大喝一声:“哼!薛义山之死并非青麟城所为!就算是,与尔等何干?他本就是青麟叛徒,我要清理门户难道还要向尔等解释?笑话!”
说罢,曲长歌轻扶腰间长剑,突然拔出!漆黑的鞘,漆黑的剑,隔空一挥,剑尖直指面前的一干江湖客!
难观剑耀目,只闻龙长吟!
“要与我青麟为敌先问过我手中长剑!”曲长歌冷冷地道。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无人迎其剑锋。当然,期间不乏跃跃欲试的年轻人,却都被他们的掌门死死盯住,只因青麟城之前过于强大,如今谁也不知青麟城的虚实,自然谁都不愿意第一个动手,谁都想先观望一番。
“曲城主好气魄,我信你!我司空狄远愿意支持你!要打架算我一个!”安静的空气中,司空狄远的脱引而出,一边说一边走向曲长歌。
曲长歌不由向他投去了赞美的目光,在此被各大门派合围之时竟有人敢出来为自己说话,觉得此少年可交。
其他门派的人也都瞧向了他,也开始了对他议论纷纷,指手画脚。他的哥哥司空狄恒更是马上瞪了他一眼,然后观察许千渊的反应。
许千渊表面风平浪静,闭着眼默念佛经,内心却已暗生杀意!司空狄远就像一粒沙子迷进眼里,早晚都要拨出。
只不过,他杀人从来不自己动手,因为他信佛。
只听他念完最后一句佛经,缓缓抬起眼帘,深邃眼睛察人心魄,仿佛洞穿了一切,甚至死亡。
曲长歌的目光与他相接,竟不自觉地收敛起刚才的霸气与愤怒,眼神闪躲,不知该往哪儿看才好。
好在许千渊的目光并未在他身上过多停留,而是转头看向他身边的人。
那个人是许九久。
“久儿,到这里舅舅这里来!”许千渊柔声,略带命令的口气说道。
许九久抬头,冷冷地看着他,不为所动。
曲长歌诧异地看了一眼他们,好奇他们之间的关系。
许千渊则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转头看向廖文斌。
廖文斌不禁心里发毛,因为他知道许千渊越是笑的好看,就越是危险。
果然,许千渊心生一计,笑着说道:“门下小子出言不逊,曲城主勿怪。文斌还过去不赔罪?”
廖文斌瞪大了眼睛,满是疑虑地看着许千渊,久久没有行动。许千渊也没多说,就是一直微笑,这诡异的微笑,竟然让人看不出他所要表达的感情。
廖文斌直觉得惊恐,只能听令,不得不向曲长歌赔罪,只见他双手一抱拳,斜视曲长歌,说道:“曲城主,方才得罪了!”
曲长歌还未回话,许千渊又开口了:“这是赔罪么?跪下,走过去。”
廖文斌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命令,堂堂许家庄为何要对青麟城做到如此地步!心里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无奈许千渊还是对着他笑,这笑像种无形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似乎不照做就得死!
只见,他缓缓地跪下,膝盖一步一挪,朝曲长歌而去,口中道:在下唐突了!望曲城主海涵!”
口中赔罪,心里却是恨,他恨透了这个江湖!手中紧捏一把雪,狠狠发誓:“早晚有一天我会把在场的所有人都踩在脚底下!”话虽狠,苦涩的泪挂却在眼边,不敢让它们流下来,只能在流进心窝。泪水化成屈辱,又填满了心窝,无处宣泄!
那只能忍受,最后忍受的痛楚变成了苦涩的笑,廖文彬竟然笑了起来!
不仅是笑,还卑微地说道:“小的有眼无珠,口出狂言,曲城主大人不记小人过!”说罢还磕了三个响头!
这种作态搞得曲长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自处,竟无言以对。
就连许千渊都侧目,他深知一个人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坦然接受非人般屈辱,往往有着不可遥望的抱负,他更知这种人往往是最危险的,就像他自己一样。
可许千渊不发表任何意见,他就是要利用廖文彬掀起一些风浪,来试探曲长歌的虚实。因为他早已察觉这间寺庙里发生的事不仅仅如此,到目前为止这里竟没有出现一个和尚!
可曲长歌也不动声色,这不禁让许千渊更多疑起来,心想:“名册令箭在哪?难道曲长歌真的是在给我下套?”
于是他又生一计。
其他门派的掌门或许不懂许千渊让廖文彬下跪的用意,但他们都懂得隔岸观火,不会蠢到去搀扶廖文斌。
而这件蠢事又要有人来做!姑苏寒山派的掌门司空狄恒自然而然成了他的目标。谁让这寒山派掌门是司空荻远的哥哥,之前司空荻远对他的讥讽嘲笑,自然是要还回去的!
于是许千渊一直在暗中给司空荻恒使眼色,暗示他去搀扶廖文彬。
司空荻恒看看许千渊又看看曲长歌,左右为难,却又不得不为,于是笑着说道:“唉,廖管事本无大错,曲城主不如卖给老夫个薄面,让他起来吧。”
可他不知,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惹下了大麻烦。
因为许千渊本就把寒山派当作围猎江湖的棋子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