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近黄昏,歪戴着帽子的邹森气哼哼走进府衙后宅。
他没进大厅,直奔姐夫树郁的书房而去。
这两天,树郁树知府老有事没事地就和师爷查多才躲在书房里,俩人关起门来嘀嘀咕咕,也不知道都商量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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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森越想越气:
这姐夫是真没用,正事儿不干,天天瞎嘀咕什么呢?
你小舅子我都给人欺负了你知道不知道?
这姑苏城里谁不知道“盖世六侠”是我的人?得罪我手下的人,就是得罪我?
我说我怎么两天多找不着“盖世六侠”了呢,敢情这六个人都被打断了腿,从蟠香寺一路爬下来的。
而且还都把大腿骨头断茬的地方给捏碎了,以后就算接骨长好了,这六个人也都是“一条腿长一条腿短”的瘸子。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那个荣国府的贾琏,他妈的就是把老子的狗打出屎来给老子看啊!
该死!竟敢在姑苏地面儿上打你邹爷爷的人!活腻歪了吧?
懂不懂得“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
知不知道你邹爷爷是跺一脚、姑苏城颤三颤的人物?
贾琏,贾老二,别人不知道你是谁,你邹爷爷知道!
你不就是荣国府里的出了名的怕老婆窝囊废吗?又好色又没钱,所以你跑到姑苏来勾搭小尼姑?
做梦!做你奶奶的春秋大梦!那妙玉小尤物是你邹爷爷我先看上的,轮不着你先下嘴!
你要是个懂事儿的,就应该到了姑苏地面儿,先来府衙里拜一拜你邹爷爷和知府老爷,讨得你邹爷爷欢心了,你邹爷爷也不是个小气的人。
等我玩儿腻了那小尼姑,送给你玩两天,也没什么不行的。
你倒好,上来就打你邹爷爷的人?你欺人太甚,骑着脖子拉屎,邹爷爷跟你没完!
还有妙玉那个小婊子也可恨!
今日你邹爷爷亲自带着衙役到蟠香寺砸门,借着树知府的名头说要巡查寺院,了然那个该死的老秃歪喇才磨磨蹭蹭地开了庙门。
结果翻箱倒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妙玉小尼姑。
一问那老秃歪喇,竟然说妙玉一早又去了长安寺看观音遗迹,害得老子一路又追到长安寺,结果什么也没找到!
混账王八蛋!一准儿是了然那个老秃歪喇诓了你邹爷爷!
哼!这事儿不算完!你等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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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森气呼呼顺着廊子走进后院,正瞧见廊子一旁放着个盛满落叶的簸箕,便狠狠一脚踢出老远。
灰土落叶又洒了一地,把院子里拿着笤帚打扫了好一阵子的老仆役吓了一跳,可偷眼一见到知府家的这位小舅老爷满脸的气色不正,老仆役赶紧低下头,一声不吭地重新打扫起来。
邹森憋了一肚子火,看老仆役继续低头扫地,大步冲过去,照着屁股就是狠狠一脚,将老仆役踹了个狗吃屎。
邹森还不解气,嘴里不住咒骂:
“你个瞎了眼的老不死,看见舅老爷还不过来磕头行礼?眼里没主子,心里也没主子,欠打的狗东西!该死的老王八!”
那老仆役全不提防他上来就是这么狠的一脚,重重栽倒在地上,摔了个满脸花不算,还磕掉了两颗门牙,鼻子嘴里全是血。
邹森一见他的惨状,也吓了一跳。
可等见那老仆役也只是立刻跪地连连磕头,用含混不清的声音哀求:
“舅老爷饶命,小的瞎了眼,小的知道错了。”
邹森立时又大了胆子,一翻眼皮,一仰脖子:
“哼!你这眼里没有主子的老狗才,还竟敢弄脏了院子,罚你半个月的钱粮,看你下回还敢不敢。”
说罢,转身就走。
听身后那老仆役口齿含混地不住哀告:
“舅老爷开恩,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舅老爷,别扣小的钱粮,家里人病着,都等钱用呢。”
邹森的心情这才好了几分。
心情一好,忽然计上心来:
我何不这去找我姐夫要个公文去?
明日就说姑苏城里有被人拐走的女子,我到蟠香寺去,拿着她全寺上下的花名册,一个个查点。
到时候只要一口咬定妙玉就是那个被拐女子,直接带走,不就行了?
想到此处,邹森揉着鼻子,嘿嘿一笑,又转回身走回去,照着老仆役刚刚又清扫了簸箕,狠狠又是一脚踢飞。
然后狠狠朝地上吐了两口吐沫:
“呸!呸!干净!我叫你干净!”
老仆役全不知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吓得只能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舅老爷开恩!舅老爷开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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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森一向没规矩惯了,既不说话也不敲门,一把就推开了他姐夫的书房门。
“咣当”一声,把屋里正说话的树郁和查多才吓得几乎同时一蹦!
树郁手里拿着一张信纸,方才骤然一惊,把信纸都扯了一个口子。
这封信是他老丈人邹和写来的,告诉他京里已经有人悄悄在传说扬州出了大事,北静王也十分关注,让他赶紧打听情况。
其实在此之前,树郁已经写了信,将自己听得扬州发生的事情都写了进去,十日前派人给他老丈人送去,想来也该到京了。
虽说是两下里的信差走岔了,但既然今日收到此信,按说就该回信,说明一下贾琏又忽然悄悄来到姑苏的事情。
可偏偏盯着林府的那十几个差役都见了鬼,五六个贾琏竟不知哪个才是真的。这几天下来,根本没搞明白贾琏来到姑苏要干什么,只被折腾得七荤八素要死要活。
回信可怎么写?
树郁横不能告诉老丈人,自己气得将十几个废物衙役也都用烙铁烫了一烫,结果,今天三班衙役里的捕班班头就来报说:人手严重不够。
树郁正和查多才商量怎么回信,小舅子就一脑袋闯进来,见面就是一句:
“姐夫,给我张公文,借给我十个捕快,我明日要去蟠香寺,把妙玉那小尼姑给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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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事不顺的树郁顿时火起,狠狠一拍桌子,怒吼:
“滚!”
上去朝着邹森就想踢一脚。
刚刚被邹森吓得一蹦的查多才,给树郁吓得又是一蹦,手里的烟袋锅子都掉地上了。
邹森顿时吓得抱头鼠窜,一直跑到书房院外,才喘着气嘟囔了一句:
“这是怎么了?吃错药了?”
越想越气,咬着牙一跺脚:
“树大傻子,你是靠我们家才做上的官,你还敢吼我?
你邹爷爷想要的东西,还要看你这吃软饭的脸色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