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又是个半阴天,但天气已经明显转暖。
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东风露华,引得文人大发诗情,也引得贱人大发春情。
邹森思要妙玉而不得,愈发百爪挠心,煎熬了几乎整整一夜。
一大早,憋得脸发绿的邹森溜进签押房,顺走了一张公文用纸之后,又急火火跑去班房里找捕班班头毕明昌,一口咬定是知府树郁的吩咐,让毕班头给了自己十个人带走。
知府大人自己都得罪不起的小舅子,毕班头敢得罪?
毕明昌能在捕班班头的位置上伺候过了三任知府,早就是个从里油到外的老油条了。邹森要人,他就给;等邹森走了,他再去一脸无奈地报给知府大人诉苦。
反正小舅子是知府大人自己的,最后坐蜡的也是知府大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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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森带着一行人,吆五喝六地来到玄墓山.
见到才不过数日,漫山的梅花都已凋谢,梅树上新芽吐绿,一派春光,邹森不由愈发春情萌动。
及至十个身强力壮的衙役手拿铁链大棒狠砸蟠香寺庙门的时候,满身春情的邹森都跳过去,跟着也重重地朝庙门踹了几大脚,自觉今日喊出的声音都特别有男人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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蟠香寺里一众在山中清修的尼姑,如何见过这等唬人阵势?吓得哆哆嗦嗦连话都说不清,连住持了然都临危乱了阵脚,好容易才勉强镇定下来。
昨日庙中就被邹森骚扰过了,幸而当时妙玉碰巧正去了邢姑娘家,在佛前发誓不打诳语的了然不得已撒了谎,好歹打发走了知府的小舅子之后,急急派人告知了天妃观的安慧仙师。
不料今日邹森又杀了个回马枪!
了然大师赶忙命人通知妙玉,让两个婆子和小丫鬟保护妙玉从后门出去,还是先到邢姑娘家暂避,自己则到前面拖住邹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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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就在前门死活不开的当口,有个一心巴结邹大舅爷的捕快跑去探查,回来便告诉邹森:这蟠香寺有个后门。
邹森登时眼睛一亮,咽了一口口水,搂着那个捕快的肩膀连说“回头有赏”。
邹森叫几个捕快守着前门,自己则带着四个捕快蹦起来就往后门跑。
果然,转过墙就远远见后门里出来老婆子小丫鬟,搀出一个带发修行的美貌尼姑,匆匆沿山路而去。
邹森张开嘴正要喊“小尼姑你站住”,却给方才发现后门的那个捕快一拽衣裳:
“邹爷,这几个女人跑不快的,抓住她们比逮只鸡都容易。
反倒要是惊了她们再躲回庙里去,关了门咱们还得费劲砸开。”
邹森立时一脸坏笑:
“她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哈哈哈,还是你小子懂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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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岫烟家所赁居的房子也是蟠香寺的庙产,与蟠香相隔不远。
但因为山路不甚好走,加之已经如惊弓之鸟的妙玉又是匆忙奔逃,进院时已经喘吁吁连话都说不出来。
邢岫烟的父亲邢忠今日一早又去城里卖布买酒,她母亲也一样是个酒糟透了的人物,整日里过得糊里糊涂,此时还在屋中酣睡不曾起床。
邢岫烟正独自在屋中织布,闻声出来,见妙玉脸色惨白仓皇狼狈,不知出了什么事,赶忙上前扶住询问。
妙玉还没来得及开口,竹篱之外就跑来五个咧着嘴笑的男人。
一脚踹开柴门,当头一个小矮胖子就直奔妙玉而来:
“仙女!我梦里最会疼可人的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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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玉本以为邹森还在庙门那里纠缠,骤然见他已经追来这里,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什么端庄,一转头就往屋里逃去。
邹森想起那日在长安寺,自己见这妙玉美貌,只上前才凑了凑,就遭了她满脸厌恶的一个白眼。自己问她姓名,她竟连搭理都不搭理,转身就走,全然当自己是狗屎一般。
再看此时,原本高高在上的嫦娥仙女吓得花容失色,仓皇逃命之时,连脚下的绣鞋都落下了一只。
邹森扑上去就要抱住妙玉,被惊惶之中的妙玉一把抓在脸上,立时便留下四道血印子。
“唉哟好厉害的小婊子!”
邹森一捂脸,疼得直吸凉气,但手中还是将妙玉左手的衣袖扯下半截来。
“你们站着干吗?这是逃奴,抓了!”
那四个捕快才不管妙玉到底是不是逃奴,反正是知府的小舅子让抓的,那就抓呗。凡事只听上级命令,准没错!
捕快冲上去扭住妙玉,尤其是扭住妙玉左手的那个年轻捕快,一触碰到妙玉白腻如凝脂的手臂,立时便脸红心跳起来。
邢岫烟大惊,忙上前阻拦道:
“这是蟠香寺的妙玉师傅,并非逃奴,你们不要抓错了人!”
“滚!我说她是逃奴!她就是逃奴!”
邹森一把扔掉半截衣袖,上前就要搂住妙玉亲嘴。
妙邹森玉狠命挣扎,连头上的垂珠璎珞妙常冠也掉了,束腰的天青丝绦也断了,连外罩的紫灰二色水田青缎镶边长比甲也扯开了,里面的月白交领素绸长袄又少了半截衣袖,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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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听外面有人大呼:
“阿弥陀佛!辱我佛门弟子,造孽!造孽!
佛祖必定要罚你们不得超生,来日也变猪变狗!”
邹森一见是了然老尼带着十几个尼姑追来此处,便朝捕快一招手:
“带上人犯,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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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森在前面跑,两个捕快扭着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妙玉跟在后面,其余捕快断后,一路跑到玄墓山下。
正遇到一个赶车的拉着空车回城,被他们一把拦住,十一个人竟然全都挤上车去。
一匹老马哪里拉得动十二个大活人?邹森此时兴奋异常,大脚踹着车夫,只逼着车夫下死力抽打老马。
见车夫死活不肯,后面了然带着尼姑眼看要追了来,邹森一脚踹下车夫,又命四个捕快下车去拦住尼姑们,自己抢过马鞭,发疯似地抽打老马前行。
老马被打得狠了,勉强拉起八个人,却死活也跑不起来。
及至刚到姑苏城盘门外,那汗如雨下的老马骤然倒地不起,浑身抽搐,满嘴都是血沫,竟被活活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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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玉也再顾不得矜持,没命地大呼求救。
姑苏城中百姓谁人不认识“一烙铁烫平”树郁树知府的小舅子?虽然议论纷纷,却无一人敢上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