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洳嫔是否愿意,让儿臣将这个奴婢带回荣和宫?”
锦钰宫内,岑思卿看着一旁正在受罚的莲月,神情悠然地对洳嫔询问道。
洳嫔闻言,忍不住放声冷笑了几声,然后好奇的问岑思卿道:“晏王殿下今日亲自来此,便是为了一个低贱的宫婢?”说完,她嘲讽地笑了几声,揶揄道:“本宫知道这丫头确实有几分姿色,却没想到,就连新婚燕尔的晏王殿下也被勾引了。看来,是本宫小瞧她了。”
“洳嫔误会了。”岑思卿立即笑着解释道:“儿臣想将这宫婢带回荣和宫,是因为儿臣的新婚妻子楚曦,自入宫以来便食欲不佳。儿臣知道,这宫婢从前是景王宫中的,会做一些江南菜肴。正巧,儿臣妻子的母家也来自江南,因此自小吃惯了南方菜。”说着,岑思卿拱手请求道:“所以,儿臣想将她带回荣和宫,做个粗使的烧饭丫鬟,照顾妻室的饮食。还请洳嫔成全。”
洳嫔凝视着岑思卿,未立即回应。她细心审视着岑思卿今日的着装,心中清楚,岑思卿不着常服而是官服,便是打算表面上于情于理说服她,实际上却是在通过身份提醒,让她做出决定。
经过一番思考,洳嫔心不在焉地品了口茶,缓缓开口:“晏王殿下既然如此说,本宫也难以拒绝了。这宫中谁人不知,晏王妃还是萧家小姐时,便与晏王殿下伉俪情深。今日,若是本宫拒绝了晏王殿下的这份心意,传了出去,倒成了本宫的不是了。”
“儿臣不敢。”岑思卿躬身,从容说道:“若是此事令洳嫔为难,儿臣不敢强人所难,攫为己有。儿臣这就告退便是了。”
说完,岑思卿示意卫凌峰随自己一同离开。
洳嫔见岑思卿转身离去,默然不语,却在心底冷笑了一番。她冷漠地注视着莲月,眼神中透露出一抹嘲弄。
这时,受罚已久的莲月体力不支,忽然摔倒在地。然后,她忙不迭地爬起身,慌张地赔罪道:“奴婢非有意之过,还请洳嫔恕罪。”
洳嫔端坐在上,她故意高声怒斥,有心说给岑思卿听:“你这丫头,一看就是心机深重。从前在泰安宫,本宫就听说你与景王关系亲密,看来你这狐媚坯子秽乱后宫也有些时日了,今日本宫定要好好教训你。”说罢,她喊来一旁的太监,取来一根训马的鞭子。
岑思卿本已打算离开,但是听到洳嫔不仅在宫中以私刑惩罚下人,还诋毁六皇子的名誉。他忍不住折返回来,喝止住了举起鞭子的太监。
“洳嫔请三思。”岑思卿恭敬地对洳嫔说道:“父皇一向不喜欢后宫滥用私刑,还请洳嫔手下留情。”
洳嫔听着岑思卿的言辞,颇有一丝威胁之意。她哼了一声,斜眼看着岑思卿,不屑道:“晏王殿下,本宫只是惩戒一个下人而已,难道晏王也要干涉和上报朝堂吗?”
岑思卿上前一步,正气凛然地注视着洳嫔:“若只是惩戒,这奴婢刚才也已领过罚了。如今,洳嫔却以莫须有的罪过强行动用私刑,还有辱已故的景王殿下的名节。儿臣身为清秋阁的参知政事,虽不能干预后宫事务,但若牵涉到亲王名誉和秽乱宫闱之事,儿臣亦有权上报。”
洳嫔顿时一愣,她早知道岑思卿穿着朝服来定有缘由,没想到却是自己一时嘴快,给了岑思卿一个借题发挥的机会。
“晏王殿下说的是。”洳嫔明白自己理亏,与岑思卿争执下去对她也毫无好处。如果这事闹到被皇帝知晓,她自己也难逃责罚。于是,她露出微笑,示弱地说:“是本宫说错话了,还请晏王殿下莫要放在心上。”
从前,洳嫔也听说过,七皇子岑思卿与六皇子岑逸礼私下感情颇深。六皇子受封中书令时,众人皆去泰安宫上门贺喜,反而唯独荣和宫,是六皇子亲自登门去的。如今看来,洳嫔才知道这传言不虚。
洳嫔有些懊恼,她今日便不该在岑思卿面前逞一时口舌之快,出言诋毁六皇子与一个低贱的宫婢有私情。
事已至此,洳嫔只好起身,走下台阶,对岑思卿微笑道:“晏王殿下处事秉正无私,又对晏王妃体贴入微,本宫便成人之美,既免了这丫头的责罚,又将她送与荣和宫。殿下觉得如何?”
岑思卿看着洳嫔,神色稍显缓和,但表情依然肃穆:“儿臣感谢洳嫔的成全,那儿臣便将这宫婢带回荣和宫。明日,儿臣便会命内侍省,为洳嫔再送来一个能干的宫婢。”
洳嫔见岑思卿没有继续纠缠的意思,松了一口气地说道:“不劳烦晏王殿下了,少了一个宫婢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往后,本宫自己需要用人的时候,再去和内侍省说便是了。殿下为政繁忙,就不必为这些琐事耽心了。”
岑思卿听罢,也不再多言。他命令卫凌峰搀扶起莲月,将她带离了锦钰宫。
终于,离开锦钰一段距离之后,莲月忽然快步走到岑思卿面前,双膝跪地,向岑思卿磕头道:“莲月感谢晏王殿下的救命之恩。”
岑思卿见状,赶忙命莲月起身。但莲月不肯从命,只顾着向岑思卿磕头道谢。
无奈,岑思卿只好说道:“你是知道宫中规矩的,任何人都不可在宫道上对他人施以责罚。你若是不起身,一会儿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身为参知政事,知法犯法。”
莲月听了这番话,才终于肯起身。
岑思卿看着莲月,轻叹道:“往后,你便留在荣和宫做事,也不必再担惊受怕了。”
莲月拭去了脸上的泪水,忍住了心中的委屈和过往的心酸,感激地向岑思卿点了点头。
* * *
岑思卿将莲月带回了荣和宫,又嘱咐了素荷,让莲月先好好休息几日,等莲月身体完全康复后再做安排。
素荷应允了一声,随后亲切地带着莲月离开。
萧楚曦得知岑思卿带回了一名宫婢,心生好奇,便走出了房间。正好,与刚打算回偏殿的岑思卿相遇。
萧楚曦先是照常行了一礼,然后问道:“楚曦听说,殿下今日带回来了一个宫婢?”
岑思卿点头,对萧楚曦说明道:“是从前泰安宫中的掌事宫女,莲月。”接着,又将自己为何将莲月带回荣和宫的原因,仔细详尽地说与了萧楚曦。
然后,岑思卿继续对萧楚曦微笑道:“待莲月休养好了,我打算让她去你房里伺候。这样,巧儿也可以稍事轻松些了。”说完,岑思卿也看了巧儿一眼。
萧楚曦听完岑思卿的解释,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岑思卿的这番举动是出于善意。于是,她点头同意了岑思卿的安排。
一旁的巧儿也眉眼生笑,欣然对岑思卿说道:“巧儿感谢晏王殿下的体恤。”
* * *
春风轻吹,不仅吹开了婀娜的花蕊,也埋下了流言的种子。
因为莲月来到了荣和宫,宫中流言纷飞。
然而,这些流言却尽皆指向了萧楚曦。那些尖酸刻薄的言辞,连同吹散的花瓣,遍地飘扬,很快便传遍宫中。
人们传说着,萧楚曦与六皇子情深意重,但六皇子既亡,她便转而与七皇子岑思卿结缘,言其心机深沉、居心叵测。再加之,岑思卿早已迁居偏殿,人们猜测二人感情破裂,因此岑思卿才会将莲月从锦钰宫带回荣和宫,企图纳其为妾。
荣和宫内,萧楚曦乍闻此传言,觉得可笑。她也知道宫中向来流言不断,自己也曾利用过流言做为手段为自己解困。如今,萧楚曦也没想到,自己又因为一个宫婢的到来,而深陷流言之中。
对着流言嘲笑了一番后,萧楚曦又觉得自己无辜冤屈。去锦钰宫寻人的是岑思卿,被带至荣和宫的是莲月,自己不过是被人当了幌子,却要承受这样的是非议论。无奈之下,萧楚曦的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怒意。
萧楚曦来到偏殿,早早地便坐在殿内,等待着岑思卿从清秋阁回来。
傍晚,岑思卿刚踏入偏殿,便见萧楚曦神情不悦地独自在做殿内。他猜想,萧楚曦如此态度,应与这几日宫中的流言蜚语有关。
“可是有什么事吗?”岑思卿心平气和地看着萧楚曦,询问道。
萧楚曦深吸一口气,埋怨道:“殿下明知故问。”
岑思卿知道,萧楚曦已然有些生气,便回应道:“你放心,我会命人处理此事的。”
岑思卿清楚,这传言的源头,必定是之前在自己面前吃了亏的洳嫔。所以,他走到萧楚曦身旁,诚恳道歉,并故意缓解气氛地笑道:“此事,是我事先未考虑周全,才生出了这样的流言,令夫人苦恼了,是为夫的不是。还望夫人见谅,莫要生气。”
岑思卿的这番话,并未博得萧楚曦一笑,反而令萧楚曦感到了一阵紧张局促。
自两人成婚以来,岑思卿从未称呼过萧楚曦为“夫人”,也未曾以“夫君”自居。萧楚曦明白,岑思卿此举只是故意说笑罢了,但她却笑不出来。
岑思卿看到了萧楚曦眼中的慌张,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于是,他立即又重新承诺道:“你放心,我保证会设法解决此事,不令你的名誉受损。”
萧楚曦这才平息了一些内心的慌乱,她向岑思卿点了点头,然后起身离去。
岑思卿注视着萧楚曦匆忙离开的背影,心中的情绪也逐渐复杂。然而,眼下他没有时间去细细琢磨自己的这些情绪,他迅速喊来了门外等候的卫凌峰。
“你且去通知众人。将我之前交代你的话,统统传出去。”岑思卿对卫凌峰嘱咐道:“传得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