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忠怎么也未料到,自己会老马失蹄,中了三皇子的计。
萧明忠这才幡然醒悟,他所围剿的并非三皇子真正的反叛之军,一切都不过是三皇子使的障眼法罢了。
原来,数月之前,三皇子就已开始密谋一场大计。他巧妙地将精锐之士伪装在熙熙攘攘的骞北至北漠国的商队之中,以此作为掩护,不露声色。他们历经重重关卡,迂回绕道北漠国,再折返回岳国边境,选择西面防守薄弱之处潜入,日夜兼程,步步逼近瑞京城。
萧明忠立即将围剿情况传回紫宸殿,然而却已错失先机。如今,朝廷上下皆对三皇子的军队行踪一无所知,局势堪忧。皇帝只好紧急下令,要求各州县严加防备,一旦觉察叛军蛛丝马迹,务必即刻上报。
尽管如此,三皇子的军队依旧如影难寻,朝堂之中一时因此动荡不安,人心惶惶。
* * *
这一日,因施家沉冤得雪,又值萧将军凯旋归来,萧楚曦得到允许,欣然回萧府欢庆。
然而,岑思卿却以公务繁忙为由,未能与她同行,仅派遣程欢随侍在侧,以确保她的安全。萧楚曦坐在马车中,虽然对岑思卿的缺席略有微词,但内心深处却明白,她所期盼的喜庆之事,并非岑思卿所愿面对。萧楚曦理解,岑思卿的回避,自有他的难言之隐。
萧楚曦的马车缓缓驶至萧府,府门前早已张灯结彩,一派喜庆气氛。
萧明忠与夫人携二子,立于府门,亲自迎接太子妃的到来。
马车停稳,萧楚曦轻盈地下了车,便急不可待地来到家人面前。她快步走向众人,眼中泪光闪烁。她紧紧握住父亲和母亲的手,深情地望着他们,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这一刻,她等待了太久,萧府也等待了太久。
终于,萧明忠领着萧楚曦步至家中祠堂。他神色庄重,先上了一炷香,对着已故友人的牌位深鞠一躬,并宣告施家一案终得昭雪,以慰其在天之灵。
萧楚曦也手持清香,恭敬地行了一礼。而后,她又望向了一侧施炁的牌位,缓步于前,轻声道:“施炁,思卿已为你翻案正名了,你若泉下有知,亦可瞑目了。”话语间,一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却在微微扬起的嘴角边留下一丝欣慰。
稍事停顿后,萧楚曦又偷偷小声对着施炁的牌位,低声道:“愿你能保佑他,让他今后都平安顺遂,喜乐无忧。”说完,她双手合十,虔心祈祷。
离开祠堂后,萧楚曦与家人围坐一桌,共进午膳。桌上菜肴丰盛,家人们的笑谈声此起彼伏,然而,在这欢声笑语中,萧楚曦却隐隐觉得有一丝莫名的怅惘。总觉得,身边少了岑思卿的陪伴,令她有些不适。
席间,家人们畅谈府中近日的趣事,萧楚曦也努力融入其中,分享着她在宫中的日常生活。但每当话题稍显沉寂,她的思绪便不自觉地飘向远方,遐想着岑思卿此刻会在宫中做些什么。
他是在清秋阁伏案忙于公务呢?还是在书房内研读古籍呢?不知道素荷准备的午膳,他有没有按时吃呢?
萧楚曦时不时地便会不自主地思念起岑思卿,看着周围人畅谈甚欢,她不禁想象,倘若岑思卿今日在场,他又会说些什么呢?目光触及桌边的那盘花椒鱼,萧楚曦心中一动,想着,若是岑思卿在侧,他定会为她夹起一筷子鲜嫩的花椒鱼。然后忘记他自己食不得辣,便是连那花椒的余味也会让他倒吸一口冷气。萧楚曦自顾自地想象着岑思卿尝到了花椒味的模样,忍不住暗自在心中偷笑。
“长姐,你独自在笑什么呢?”萧自清偶然捕捉到萧楚曦唇角的浅笑,直截了当地询问。
萧楚曦微微一惊,好似自己心中的欢喜和秘密被人窥见了一般,顿时双颊羞红,佯装嗔怒地低声训斥道:“与你何干?好好吃你的饭。”
“估摸,长姐定是在想太子殿下吧。”萧自清忽而故作老练,不依不饶地调侃道。
萧楚曦闻言,心跳骤然加速,言语失措,慌忙反驳:“胡说…萧自清,你休得胡言!我…我何时想他了?”
然而,萧楚曦满面通红,已然暴露了她心中所想,引得席上众人一阵轻笑。
“这有何害臊的?”萧夫人瞧见萧楚曦的窘态,温言相劝:“你与太子殿下乃是夫妻,今日他忙于公务,未能伴你归府,你心生牵挂亦是人之常情。”
“只不过,长姐,你与姐夫朝夕相处。今今日回府不过寥寥几个时辰,便已这般思念了?”萧自清再次故意打趣道。
在母亲温言抚慰下稍有平复,却又被萧自清的话语激起波澜。她猛地站起身,对萧自清道:“萧自清,你究竟有完没完?”言罢,她环顾四周,蓦地发现席上少了一人,于是急忙转移话题:“博衍何在?他去了哪里?”
“长姐心系姐夫,连长兄何时离席都未曾察觉,却还不肯承认思念之情。”萧自清揶揄道。
萧楚曦瞪了他一眼,借口道:“我且去寻博衍回来。”言毕,她匆匆离席而去。
来到萧博衍的书斋之外,萧楚曦终于得以稍事喘息。她心中暗骂萧自清调皮,同时却又无法掩饰想起岑思卿时嘴角的笑意。最终,她轻叩萧博衍书房的门扉,呼喊数声,却无人应答。
于是,萧楚曦推门而入,环顾四周,却寻不见萧博衍的身影。
“这小子,究竟去了何处?”萧楚曦自言自语,目光落在萧博衍的书案上,只见古籍堆叠,一旁的烛台上蜡烛已燃尽,显然是每夜勤奋苦读的痕迹。
萧楚曦缓步踱至萧博衍的书案前,随手翻动着桌上的书籍,原本只是出于无聊与好奇。然而,在某一册书籍中,她意外地发现了一样夹藏之物,顿时令她惊愕不已。
初时,萧楚曦以为自己看错了。但当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封藏匿于书页间的书信取出,仔细端详时,她惊讶地发现,那字迹她再熟悉不过。然而,信中的内容却让她心如刀绞——“念太子妃安”。
萧楚曦难以置信地将书信翻到第二页,目光落在信的末尾,看着上面的日期和落款。这一刹那,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跌坐在椅子上,双手颤抖得连信纸都无法稳住。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眼中的泪水不停落下,她连连摇头,口中喃喃:“不可能,这不可能……”
就在此时,萧博衍返回了书房。瞥见萧楚曦脸色苍白地呆坐在自己的书案旁,他心中一沉,顿觉情形不妙。他疾步趋前,目光落在萧楚曦手中那封已飘落在地的书信上。
萧博衍赶忙拾起书信,想要假装若无其事地将其再次藏好,却被萧楚曦一把扣住了手腕。
“这书信…究竟是何人寄与你的?”萧楚曦双眼瞪大,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紧紧盯着萧博衍问道。
萧博衍心中一颤,知道此刻再想隐瞒已是徒劳,但若要坦白,他又颇为犹豫。他想起了岑思卿的嘱咐:“此事,务必保密,万不可让你长姐知晓。”于是,他含糊其辞地答道:“长姐不认识,只是我兵部的同僚罢了。”
“同僚?”萧楚曦知道萧博衍是故意隐瞒,便直接追问道:“这么巧?你的同僚也姓施名炁吗?”说罢,她愤然起身,欲要夺过萧博衍手中紧握的书信。
“长姐!”
萧博衍想要阻拦,但却又不敌萧楚曦的身手。不一会儿,书信便落到了萧楚曦的手中。萧楚曦再次细看了一遍那封书信,这信分明是岑思卿被赐封太子之后寄来的。
“这信...为何会是去年年末的?”萧楚曦不解地回望向萧博衍,含泪问道:“难道,施炁...他...还活着?”
面对萧楚曦的质问,萧博衍僵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作答。
“念太子妃安?”萧楚曦扬起信件,声带哽咽,再次逼问道:“你是何时知晓的?他又是何时与你取得联系的?为何…你从未向我透露半分?”说到此处,萧楚曦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我...”萧博衍不知该从何说起,他蹙眉叹息:“不是我不想告知长姐,而是...而是我不知,要如何告知与你。”说着,他亦抬眸看向萧楚曦,无奈道:“施炁此前乃是带罪之身、应死之人,若是让旁人知晓他还活着,岂不是将他置于危险之中,将萧府上下置于危险之中?”
“所以,此事,还有何人知晓?”萧楚曦急切地追问。
“萧府之内,唯我一人知晓。”萧博衍坦言:“连父亲也未曾知晓。”
“那便好。”萧楚曦稍感安心,又探问道:“那他如今身在何处?”
“瑞京城外西郊。”萧博衍说完,心生悔意,忙补充道:“长姐莫要冲动,此时,还不是与施兄重逢之际。”
然而,萧楚曦心中激动难抑,她意欲冲破萧博衍的劝阻,即刻策马前往西郊与施炁相见。
眼见自己阻拦无果,萧博衍只好对萧楚曦说道:“长姐,还有一人。”
萧楚曦停下了脚步,回眸凝视萧博衍。
“还有一人,也知晓施炁还活着。”
“是何人?”萧楚曦紧张问道。
萧博衍犹豫再三,终是道出了一切。
“太子殿下亦知晓,施炁,尚在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