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滢坐在榻上,看着四方的围墙,脸色愣愣,发着呆。
之前的一切又不断在脑海浮现,她恨自己,到现在还沉迷于同那人的甜蜜中,放在被褥上的小手,紧紧握拳,她想让那份疼痛来惩罚自己,可不知为何,掌心都渗出血丝了,她竟没有感觉。
正在这时,殿门被打开,却听石莱呵斥道:“你们在殿外作甚?为何不在里面伺候娘娘?”
白滢讶然,顺着目光望过去,那屏风后的大门,出现了一道青色的身影。紧接着一阵脚步声,正朝她这边奔来。
屏风外的小婢们跪地参拜,“奴婢叩见皇上。”
彰华顿住脚步,“娘娘可是醒了?”
他的声音既颤抖而激动,小婢们跪在地上,面面相觑,不敢答话。
白滢只觉心跳加速,迅速抬头,再次看向屏风外那道身影。是他,真的是他。心潮澎湃汹涌,白滢眼睛一红,她的手掩藏于被褥下,下意识地按住腰侧的秋毫小剑。
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身影,彰华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她的心仿佛跳出,乱成一锅粥。
“彰华灭我白氏,杀我父皇,他是杀人凶手。”
“可恨彰华,明知她是白滢,却心安理得地霸占她为妃,这羞辱,我总有一天要叫他付出代价。”
“父皇想来是受了彰华的威胁蛊惑,为了保护你,才不敢告诉你实情。可即便父皇委曲求全,彰华仍旧不肯放过他。诬陷父皇通敌叛逆。”
“姐姐,彰华若真的爱你,就不会骗你,而不是在父皇死后,还霸占你,迎你入宫为妃。”
“他明知你们中间隔了血海深仇。就算他要了你,却没有待你一心一意,他后宫那么多美妾,并无将你当做唯一。”
“你不信我,那你可以回忆一下彰琪出嫁西凉时宁王的反应?他如此疼爱自己的妹妹,倘若不是彰华提前将预谋偷偷告知,他岂会看着彰琪远嫁他国坐视不理?滢儿,别把彰华想得那么好,他心思深沉,无所不用其极,他为了得到你,撒了多少谎言?他口口声声说爱你,却能把你丢在这里,娶别的女人?”
白桓与完颜弼的话不断在耳边回荡,压得她无法呼吸。她早已下定决心,要为白氏,为父皇报仇,也曾告诉自己,见到他时,必须要镇定。
可此刻,她全身都在抖动,泪水哗啦啦垂落。她心中有恨,亦然有爱。他是她的夫君,更是她的仇人。两种截然不同的身份,仿佛要将她撕裂。
他从屏风后匆匆走进,站在榻边,身形挺拔,她抬头,与他的目光交织。他的迫切,他的爱恋。见他来到跟前,她忽然想高喊,别过来。
他却转眼坐下,她藏在被褥下的那握住剑的手,不断犹豫着。
他眼中也氤氲着水雾,深沉的眸子尽是一片渴望,他的额间,脖颈早已渗出汗珠,喘着粗重的气息,明显是奔跑所致,他抿唇,一语不发,用手抚摸她的秀发,她瞬间僵住。他实在想她,她的清香,她的身子,恨不得马上拥有她。却见她神色古怪,怔怔地看着他,没有他预料中的欢喜与依恋。
“怎么,高小姐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同我写诗传情了?这才刚开始分别久按耐不住,之前为何要对我那般冷淡疏离?”
“蒙高小姐挂念,本王每日一帘幽梦,同你春风十里柔情。本王惧怕未来的内子,梦里岂敢有别的女子?”
“高小姐实在辛苦,你是为我而来的,这是否说明,你喜欢上我了?”
他的甜言蜜语,意犹未尽,这一个多月,她想他入骨,他此刻就在眼前,她突然微微一笑,仿佛受到他的蛊惑。
又顿住,“滢滢,我要你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因为陛下而恨我。”
“姐姐失忆,不知前因后果,桓也不会怪姐姐,只是希望姐姐,今后不要再迷恋他,你该知与仇人相爱,就是对家族的背叛,姐姐不要忘了,父皇是怎么死的,白氏是怎么亡的。”
不,彰华是仇人,不是她能爱的人。
白滢忽然将手按在腰侧的秋毫剑上,可脑中却晃荡起与他一起欢乐的画面。
“永不相负,永不相离。”
“什么安顿好父皇,那是表演给别人看的,他一直暗中策划,预谋杀害父皇。只不过,借的是先皇的手,就算你知道了,他也可以佯装不知。”
两种对立的声音交叠,搅得她的头快爆炸了,只觉周边空气冻住,她快窒息。
他的笑容就在眼前,桓第脸上的烧伤,还有白佶在哀牢山孤苦无依的愁容……“啊——”她忽然尖叫一声,眼前一片漆黑,
“滢滢——”在听见那人焦急的呼喊后,她渐渐失去知觉。
此乃何处?周边层峦叠嶂,弥漫着白色的雾气。
白滢快步走来,却始终绕不出。凭借着笑声,她看到父皇与弟弟正在吹箫,她急急跑过去想要拥抱他们,瞬间销声匿迹,这时,从白雾中走出一个青色的身影。那人是彰华,他手里拿着一把长剑,血迹不断从剑尖滴下。他不断朝她靠来,眼神阴骘,她最后摔下悬崖。
一个激灵后,白滢睁开双眼,原来方才是在梦境,入眼的是月光纱帐。
这时,梓吟再次闯入,“娘娘,你醒了?”
白滢看了她一眼,一阵恍惚。
梓吟挽起纱帐,她早已哭红了双眼,“娘娘醒了,奴婢这就去告诉皇上。”她本想拉着她,却见梓吟迅速跑出。
麒麟殿,张苟跪在躺下,浑身颤抖。“当真无法察觉?”
“然,娘娘胎息实在微弱,臣实在诊断不出,有可能一月,也有可能两月,只有娘娘最清楚。”
“罢了,若是任何人问起,你都要向外人说娘娘已有两月身孕,你可明白?”
彰华眉头紧皱,声音却淡淡。“喏。”
“今日之事,不得宣扬。否则……”
看着彰华眼中那狠辣的目光,张苟连声应道:“微臣明白,微臣明白。”
随即退出,还差点被门槛绊倒。
石莱看着皇上端坐在几侧,下颌紧绷,面色冷峻。